婚后,公公婆婆从家里搬了出去,到外面租了一间小平房,把七十多平米的楼房装饰一新后送给老五。老五婚后横草不沾竖草不拿,不上班,不做饭,不洗衣服,逛商场,购物,养鸟遛狗看电视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丈夫是个干体力活的,每天下班回来,买菜做饭,先请示老五吃什么,然后按着老五的要求去做。吃完饭后陪老五看电视,看完电视后给老五洗脚,换内衣,服侍老五上床睡觉。
老五讲完了,老六接着讲。老六是妻子校友中最馋的一个,中国生产的零食几乎被她吃遍了。老六家不富裕,但老六很聪明,把隔壁一个男生拉进来,做她的赞助商。据说那个男生叫本子,家里也不富裕,但是本子就是能为老六甘洒热血写春秋,不怕借债不怕贷款,只要老六高兴,他就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老六和本子在一起,老六的真实用意就是拿本子应急,谁知本子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了老六。可能是老六吃人家太多,拿人家太多,欠人家太多,最后不得不以身相许。
老六说在学校没有发现本子有那么多优点,参加工作以后才知道,本子的社交能力那么强。本子到单位上班,不出三个月,就把单位所有人的背景搞清楚,把所有人的关系理顺了。
本子在单位,绝对是一个好好先生,见人全是拜年话,特别对领导,尤其是主要领导,更是言听计从。过节假日,送礼;婚丧嫁娶,随礼:生病有恙,护理,经过本子半年的努力,在单位迅速窜红,成为领导的助理。
本子本事不大,拿钱不少;工作不多,奖金不少;工龄不长,资本不少;年纪不大,关系不少。在单位里,他是一人之下,几十人之上,让谁失业谁失业,让谁下岗谁下岗。
老三听了老五和老六的讲述,脸上写满不屑一顾,她小声地对妻子说,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搬屁股接吻不知道香臭,拣块砌厕所的石头就当是狗头金,瞎咧咧什么啊。妻子问三姐夫是干什么的,老三说,你三姐夫本事大着呢。
原来,老三的丈夫外号叫假和尚。少年时就去河南塔沟投师学艺,学成后又在别的武校当过教头,后来那家武校倒闭,他父母又托人找关系把他安排进入市体校,在市体校当一名武术教练。
老五老六一听,嘴都撇到耳根子了,我们以为三姐夫是何方神圣,原来是个干体力活的孩子头,那种人和咱校体育系那群傻大黑粗有什么区别,除了能吃能喝三天穿一双鞋两天穿一双袜子还能干什么?你这么漂亮,怎能嫁给他,头脑发热?
老三有点生气了,你们知道什么,我老三可是长着慧眼呢!谁像你们拣到一根针拿到手里就当个棒槌,假和尚在我们那个地方比公安局局长好使,比法院院长好用,只要提到他的名字,能让刚出生的孩子立刻不哭。咱们可以打赌,你们任何人到我们那里,只要说是假和尚的朋友,没有一个出租车敢向你收钱的,给钱都不要,白让你坐一天也行。
真这样吗?老五、老六和妻子都竖起了耳朵。
老三一看把在座的都震惊了,得意洋洋地说,我在我们那里,坐车不花钱,买东西不花钱,瞅谁不顺眼扇他两耳光他还得向我赔理道赚。有一次我坐公共汽车,没买票,售票员不让我下车,我张嘴就骂她,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结果我的衣服被撕破了,我哭着跑回了家。
到家我和假和尚说了,假和尚并没有在意,告诉我别在意。当时我挺生气,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不安慰安慰我。谁知第二天那个售票员夫妇来到家里,进门就给我跪下了,一个劲地抽自己的嘴巴,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有鼻子闻不出香臭,并许诺,以后我再坐她的车,一分钱不要。
老三接着讲另一个故事。有一次她坐车,钱包被小偷偷走了,回来气得又哭又闹,假和尚只问了她坐的是什么车,便说没关系,晚上不但有人把钱包送回来了,还得在醉八仙请你吃饭。老三以为假和尚在开玩笑,并没有在意,谁知晚上真有人来接老三了。在醉八仙雅座里,几个年轻人不仅把钱包送回,还送给了老三一千块钱。
老三讲完假和尚的故事,对妻子等人说,找对象找的是什么,是实力。不错,假和尚不是当官的,但他比官大,他更挣不到大钱,但所有的人钱又都是他的。在大街上你随便一咳嗽,几十个人同时发抖,那是什么感觉?
三个人都把自己的那位讲了,唯有妻子默不作声,她实在不知道她的丈夫哪里是优点,她的丈夫只不过是一个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又臭又硬又酸的穷文人罢了。
老五问妻子,听说在北京随便一抓,就抓三个正处两个副局,随便一抄,就是六个总经理,一个副总经理。老八,你那位在哪里发财高就啊?
妻子是个老实人,不会说假话,便回答说,什么发财高就啊,以前在一家出版社工作,本来工作干得不错,就是不能随行就市,脾气又倔又犟,最后让领导安下一个罪名就回家了,现在在家里写书呢,一年也出不了几本书,出了书也卖不动。
老六说,老八,回北京你好好给他上上课,让他和本子学一学。干什么别一根筋,吃饱了撑的和领导较什么劲,他以为他是谁啊?人啊,千万别和自己过不去。实在不行,让本子去开导开导他,放着钱不赚,傻啊?
老五问妻子,你那口子对你好不好?妻子说他啊对谁都好,就是对我不好,什么都重要,就是老婆不重要。整天的早出晚归,要不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东西。喊他八声他一句也听不见,更别说洗衣服做饭了,饭做好了你不叫他,他都不知道吃,那衣服,你不逼着他脱,他一辈子也不知道洗,就那么穿着,也不知道什么叫脏什么叫寒碜。
老五一拍大腿,就这种鸟人,你还跟他凑合什么,赶紧离婚算了,天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好男人。你看我们家那口子,叫他跪着他不敢站着,叫他趴着他不敢坐着。老八,男人不能惯,越惯臭毛病越多。
老三说,老八,这年头,你要想不明白可没有人同情你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能干的不如会嫁的,你看咱们姐四个,就属你穿得档次低,化妆品少,你可怜他,谁可怜你啊?
妻子说别说这个了,咱们说点儿别的好不好,你们毕业以后都干了点什么啊?
老三说,我们毕业以后就为人妻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干吗死气白咧地读那四年大学啊,既浪费青春又浪费金钱。
妻子听了同学的话,又看看人家的衣着打扮,再看看自己,不由得一阵心酸甚至是心寒。在大学里,妻子是她们八个人当中最优秀的一位,也是成绩最好的一位。现在,她却是最穷的一位,也是最受累的一位。
回京以后,我以为妻子这一趟应该是乘兴而去,尽兴而归,谁知一进家门就冲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发了一通脾气。那脸色,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的,然后就沉着脸,默默地掉眼泪。
我也生气了,干吗啊,两千元钱就换来了这个啊,太不合适了吧?我了解妻子,这时候不能劝她,劝她就等于是火上浇油。生气就生气吧,过一会没有人搭理就好了。我刚转过身去,妻子的高跟皮鞋就砸在了我的身上。我的火“腾”地上来了,刚想发作,又一想算了,她是受到刺激了,不理为好。想想自己的婚礼,也是够委屈她的,发脾气也是在情理之中,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于是开门我就想出去。
妻子一把把我揪回来,冲我大喊一声:“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无能的家伙,我算看清你了,告诉你,我受够了。”
“受够了,就离婚。”我恶狠狠地说。
最终,我们还是没有离婚,一如既往地过自己的日子,重复着自己的生活。有一天晚上,妻子给我讲述了老三、老五、老六对自己丈夫的描述,要我好好地向她们的丈夫学习学习,然后又问我“她们为什么不谈自己?”
我叹了一口气,说:“她们只能谈她们的丈夫,因为她们自己没有故事。你放心,等你们再一次聚在一起时,她们就不谈丈夫了。”
“那她们谈什么?”妻子反问道。
“谈她们的孩子。”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