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白玘君浑身发寒,嗓子发不出任何声响,身体剧烈的不适让她昏昏沉沉,只想永远睡去。不久,她好像又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托起,向头顶微微的光亮升去。
难道她还没死吗?
她眯着眼睛,目光触及一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有力地环抱着自己,她累极,立刻又晕了过去。
像是过了许久,她才悠悠转醒,没有想象中雪白的天花板,一尘不染的白色床单,浓浓的消毒水的气味以及穿着病号服的自己。
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黑褐色的房间,墙上雕刻着精致的壁画,屋顶横梁是波浪状的花纹,床榻硌得她生疼,头下的玉枕也令她极不舒适,床边的雕栏雕着几只石榴,床单像是绣着对鸳鸯戏水,粉黄色的帐幔将整张床半遮半掩。
淡淡的楠木香让白玘君有些不喜,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出细碎的光芒,侧身,自己全身骨头好像快散架似的,胸闷难忍,望见帐幔外人影虚晃,一名男子负手而立,看另一个人卑躬屈膝地与他交谈。
“殿下,娘娘虽得救及时,只是平时便体弱多病,如此一来……”一名御医沉重地说道,试图将言辞放得更委婉些,免得面前这位性情捉摸不定的萧王立即大怒,取他项上人头。
“嗯。烟儿,那么就委屈你帮本王找个地方把她埋了,真是晦气!”李成昊厌恶地皱了皱眉,大手一挥,转身就想离开。
白玘君有些怔愣,她本是现代的一名美术生,幼年父母双亡,是个文艺女青年,但在一次车祸中丧命,莫名其妙的,就来到了这里。
这是穿越了?
她略觉恍惚,自己本是个无神论者,没想到以前自己搔之以鼻的穿越今日居然给自己撞上了,这算什么回事?
不过这也是好事,前世本来就没什么人值得自己留恋,白捡回来了一条命,怎么算的是值的。
白玘君想罢,抬头看着挥挥手就想离去的萧王,冷了冷脸,她活了那么久,就没人敢骂自己的,虽然是在骂原身,不过今日不同往时,不给他个下马威,自己的处境实在令人堪忧啊。
不过这男人是何身份?敢自称本王,不是皇子就是王爷,但这具身体被称作“娘娘”,却被这般唾弃,又是怎一个人物呢?是王妃么?
在身处险境时,不能坐以待毙,要依照线索找到最有可能的路走,那么,就赌一把吧。
“一群庸医,本宫还没死呢,倒是惦记着为本宫收尸了。”白玘君慢悠悠地说着话,同时艰难地挪动身体,坐在床沿。旁边的婢女颜夕呆愣了片刻,立即冲上去扶着白玘君。
“娘娘!娘娘您终于没事了!奴婢知道娘娘肯定会没事的!”颜夕惊叫道,激动得直流眼泪。
李成昊脸色有些难看,那白玘君虽是对着自己身边的一群御医说话,但好像是在暗讽自己,怎么这女人跳河之后好像变得有些奇怪。
肖筱烟双拳紧握,眼中晦暗不明,良久才抬眸,对白玘君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姐姐没事就好,姐姐昏迷一日,妹妹无能,只能在一旁看着心焦,多谢菩萨保佑。”肖筱烟双手合十,虔诚地望向天空,目光悠远,不知看向何方。
“行了,你没事就好好休息,安分点,白玘君,不过是南诏一个蛮夷公主,有胆子跳河,怎么没胆子去死呢?”李成昊不耐烦地甩了甩袖袍,立即摈弃了心中的些许异样,怒斥道。
看来自己猜得没错,自己应该是面前这位王爷的妃子,而旁边这个女子应该是什么侧妃或者小妾,一个让小妾骑在主母头上还唾弃妻子的王爷,一看就令人恶心。只是白玘君?看来原身也是叫这个名字,这就省得我不习惯了。白玘君暗忖,同时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子。李成昊五官立体,一对剑眉紧蹙,黑亮的眸子盛满了熊熊怒火,鼻子挺立,薄唇微抿成一条直线,乌黑的长发盘起做冠,肤色为小麦色,瞧着十分俊朗,只是易怒,不好。
小小地评价了一下李成昊,白玘君有看向了肖筱烟,那位妹子长得娇柔做作,全身软若无骨,一双美眸像是有着化不开的忧愁,紧紧贴着李成昊,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李成昊被白玘君盯得浑身不自在,面前的女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身上虽破破烂烂,巴掌大的小脸也布满了污垢,只留下了一双清冷的眼睛,不再散发出对自己的爱慕与迷恋,而是对自己近乎没有感情般的审视,自信理智,像是对任何事情都胸有成竹。
李成昊莫名有些恼怒。“怎么?生气了?自打你来着开始,本王就想把你给弄死,好不容易盼着你自杀,居然还没死成,明知本王厌恶你,还像牛皮药膏似的粘上来,真真是不要脸!”
白玘君挑了挑眉,也不理会他,径直抬手,起身,迈步,向身旁的颜夕吩咐道:“可否帮本宫准备一盆热水,本宫要洗漱。”
颜夕受宠若惊,忙点头应是,见白玘君回了声“多谢”,更是惶恐,马不停蹄地去澡堂准备。
白玘君吩咐下去后,才扭头看向李成昊、肖筱烟和一干太医们,淡淡地回道:“臣妾已无大碍,太医们和这位姑娘可以离开了,劳烦王爷留下,臣妾有事与王爷商议。”
“大逆不道!烟儿是本王的侧妃!你学的诗书礼仪都去哪儿了?还用这种命令的口气与本王说话,本王告诉你,只要本王愿意,本王随时可以把你给休了!”听闻白玘君的话,李成昊大怒,一把拎起她的衣领,瞳孔睁大,狠狠地瞪着她。
“若是王爷有那本事将臣妾休了,臣妾可早就不在这了呢。”白玘君面色镇定,嘴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但白嫩的掌心,却不觉中沁出了点点冷汗。她在赌,赌自己能否有底气和李成昊谈判,李成昊既然那么讨厌自己,却还能容忍自己在他的府中兴风作浪,吃穿用度也没有少,原身怎么样也会有底牌吧?
有时候孤注一掷,或许也能开辟一片天空。
在这封建王朝之中,以男子为尊,女子不过是男子的附属品,一件玩物,一样物品,二等人类。虽然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冒险,在这时与男子扛上,无异于以卵击石,在刀尖上行走,一不小心就会跌入万劫不复中。只是她有自己的骄傲,那一份自尊,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不能容忍自己在精神上对一个男人卑躬屈膝,不能容忍自己向一个男人低头,这是她的原则。若她连做人的原则都抛弃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古人云“士可杀不可辱”,自己巾帼不让须眉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