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玘君,你是在威胁本王么?”李成昊收起了一身怒气,低头轻笑,眼睛眯起,双眸深邃。“那么就如你所愿。”他挥了挥手,遣众人下去。肖筱烟似是不放心,拉向李成昊的衣襟,却被他温柔地劝去。
房门被关上,李成昊回头坐在白玘君对面,盯着她的眼眸,笃定地说道:“你不是她。那么你是谁?”
看来这个男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大脑。白玘君微讶,定了定心神,与李成昊对视。
“臣妾一直就是臣妾,王爷怎会不知臣妾是何人?”白玘君挺起胸膛,将双手放在双膝上,以平等的方式,准备与李成昊谈判。
面前的女人灰扑扑的,脏兮兮的,但一双美目流转,不似官宦女子的娇羞柔弱,而是一种沉稳和大气,让人在惊异中又有种奇特的感觉。
“白玘君不会像你这样看着本王,那种眼神不会出现在白玘君身上。”李成昊冷冷地看着白玘君,眼中射出像鹰一样锐利地光芒,让人无从躲藏。
“那么如果是臣妾失忆了呢?”白玘君露出一抹微笑,在众人皆惧的萧王面前毫不输阵。
李成昊没想到她会那样回答。失忆?
“不可能。那你还会记得本王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吗?你嘴里不还吐着‘王爷’、‘臣妾’的吗?”李成昊冷笑。
“臣妾醒来听闻太医喊臣妾‘娘娘’,自是知道臣妾大概的地位,况且太医称王爷为‘殿下’,这关系不就一清二楚了么?”白玘君冷静答道。
“难道你失个忆性子也会换?一般失忆的人不都是怯懦对世界充满了恐惧么?你如今一点记忆都没有,还能如此镇定?”李成昊追问。
“失忆不过是回到最初,像是婴儿时期,臣妾的性格总是不变的,这不过是臣妾原来的性格罢了。”白玘君又答。
“那倒也是,听闻白姑娘未出阁前可真是性格泼辣,天不怕地不怕呀!”李成昊嘴角勾起,倒也不再追问了。白玘君松了口气,垂下眼睑。
此时申时已过,斜阳余辉将光斑穿入窗桕散入屋内,微微刺眼的光束使白玘君不禁眯起了眼。屋内一段静谧,两人心中各怀鬼胎,不知在思索什么。
白玘君感觉屋子里气氛十分诡异,正想离开时,李成昊抬头说道:“本王要求你瞒下你的失忆,不可吐露于任何人。”
白玘君眼中一道精光闪过。“理由?”
“你不需要知道理由。”
之前他好像提起过自己是南诏公主,那么这里可能是唐朝,看来这是南诏和唐朝需要维持表面的兄弟关系,才将自己嫁入中土,那么为何他要自己瞒下失忆的事实?
“当然,臣妾可以不知道理由,臣妾需要一个条件。”白玘君优雅地微笑,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神圣的气质。
当然,如果忽略她说的话,李成昊会十分欣赏她的气质的。
“条件?”李成昊怒极反笑,青筋暴起。“你是在和本王开条件?”
“是的。如今是你请求我,而不是我请求你。”
“好!”李成昊说道。“只是条件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不杀人不放火,其他都可以。”
白玘君没想到他那么快就答应了,大喜,询问:“那么请问王爷名讳?且如今是何时代?臣妾身在何处?……”
“行了!”李成昊打断白玘君的问话,起身回道。“晚些时辰本王会叫人把你的身世年代卷宗带给你,你自己好好记住。过段时间你阿玛额娘会来看望你,你给我小心点,你跳河的消息我已经封锁了,外界只知你是失足落水,你只要聪明地与本宫相配合,本宫会满足你的要求。”
语罢,李成昊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忽然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欲言又止:“你认不认识救你的……”见白玘君疑惑,又摆摆手。“罢了!当我没说!”
随着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下白玘君一人。霎时间,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她甚至能感觉屋内的浮尘,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人。
白玘君瞬间颓然下来,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与警惕,坐在床上,双腿弯曲,双手环膝,把头埋进了两膝之间。内心的空洞被无限放大,在这里,没有一个人与自己相同,这个时代的伦理纲常、三从四德,皆与自己相悖,无人能探求自己的内心,无人了解自己的想法,纵使寂寞无奈,也不可向人倾诉。
过了半晌,只见颜夕跑来,请白玘君去洗澡。白玘君缓缓站起,走向浴室,满室雾气,氤氲了她的双眼。
白玘君拒绝了颜夕的帮忙,颜夕退到了屏风之后,白玘君将充满污渍的衣服褪去,她还仍有些胸闷,轻吐一口白气,一步步走下了浴池。
浴室的配备奢华得令人咋舌,大大的浴池中撒落了玫瑰花瓣,在白雾中更显妖艳。白玘君浸入浴池,用身旁的皂角细细地将自己全身上下冲洗了一遍,不一会儿,白若凝脂的肌肤显现了出来,如绸缎般的青丝披在她的肩头,水面映照的女子冰肌玉骨,泛着水光的肌肤在灯光下更加诱人,一双水润的眸子含着淡淡的忧伤,精致小巧的鼻子透着粉嫩的光泽,樱桃小嘴微微张开,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这清纯又有些许妖娆的面容让白玘君都忍不住看呆了,原身那么美,怎么还沦落到跳河的地步呢?
心中疑窦升起,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梳洗罢,唤来颜夕,颜夕叫了几个奴婢来,帮她穿上了肚兜,换上了白色中衣,一众侍女用棉巾擦净头发,扶着白玘君在美人榻上倚好,还有人扑扇捏肩,好不惬意。
俄顷,一小厮奉萧王之命送来了几卷书本,本子用细线装订,皆用毛笔所记,白玘君好奇地翻了翻,幸是楷书,自己学画是也练过书法,大概也看得懂。
白玘君将书中内容仔细浏览了一遍。发现真是唐朝年代,为大中二年,唐宣宗在位,膝下有七位皇子,两位公主,而刚刚的那位貌似是自己夫君的男人便是二皇子李成昊,今年18岁。唐宣宗后宫嫔妃稀少,倒是一个清廉的好皇帝,殷皇后殷氏为左相嫡女,宋贵妃宋氏为太后侄女,贤妃马氏为吏部尚书嫡女……书本中描写的种种关系错综复杂,而且语句文绉绉的,白玘君堪堪弄懂,也得知自己是南诏长公主白玘君,字玘君,闺名单字歆。母亲梵氏为右相庶女,自幼便是个美人胚子,且天资聪慧,四方俊才都为其倾倒,只是被南诏太子丰佑看上,远嫁南诏,真是令京城年轻男子扼腕叹息。
这等风流韵事让白玘君看得可是津津有味,她半倚在美人榻上,一手捧着书本,一手啃着瓜子,不会儿便将京城皇家秘史了解了七七八八。在这京城之中,各大势力盘根错节,一不小心就触到了别人的霉头,所以行事须得小心翼翼,特别是处身于皇宫,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得深思熟虑,像是对弈,以天下为棋局,所有人都是棋子,甚至是自己,或许也会迷失在棋局中毫不自知。
白玘君用食指有节奏地轻敲床沿,盯着书卷出了神,自己在京城毫无靠山,不过仗着远在天边的南诏阿玛,若想在京城这蹚浑水中留有一席之地,那必须得疏通人脉,结识友人方可。她白玘君在前世不靠男人过日子,这一世也不会靠男人过日子,有了强大的人脉,若是哪一天被休或者和离时也不会无处可待,孤零零地流落街头。
此时天上早已布满了星光,细碎的风卷入了门窗,只听闻屋外小厮婢女的轻声细语。明晃晃的烛火打在了白玘君的脸庞上,使原本白皙的脸蛋多了一抹暖黄,更显清丽。烛光暖帐,更是显得她朦胧妖艳。
月色静好,将手中的书卷看完后,白玘君一口吹灭了身旁的烛灯,命众侍女退下,蜷在锦被之中,寻得了些许温暖,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