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几口就吃完了手里的馒头，他眼巴巴地看着大李：“哥，我还饿。”
大李赶紧把自己吃的馒头又掰了大半个递到小李面前：“赶紧吃吧。”
看着弟弟狼吞虎咽地吃着，大李的心里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难过。在这个世界上，弟弟是他唯一一个亲人了，他亲眼看着自己爹妈和其他兄弟姐妹相继离开人世，他都无能为力。眼前的弟弟是最后一个了，他小心地呵护着，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看到弟弟不高兴。弟弟的存在，让身处连年的战火、朝不保夕中的大李还能感觉到家的温暖。有亲人在身边，他觉得就有活下去的理由。
“吃饱了吗？”大李吗擦着小李的后脑勺，尽管小李也已经19岁了，但是在大李眼里小李永远还是个孩子。
“喝口水，别噎着。”大李举着水壶一口一口地喂着小李。
梁文光看到这个情景，一边嚼着馒头一边赞叹：“你这个当哥哥的，快赶上老妈子了。你弟弟也不小了，当兵都5年了，都是老兵了，你还这样对他？”
“我乐意。”大李毫不被连长的奚落而感到心虚，反而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当爹当妈地宠着他，你管得着吗？”
梁文光摆摆手一副心服口服地表情：“我管不着。”
大李把小半口馒头扔进嘴里，然后拔出腰里的手枪退下弹夹，里里外外地仔细看着嘴里叨唠着：“仗我替你好好打，你就给我看好我弟弟，别让他出去，这就行。有我在美国鬼子进不了咱这仓库。”
“枪怎么了？”小李看着哥哥好奇地问，
“最近老卡壳，不知道怎么回事。”
梁文光吃完自己的馒头，悻悻地说：“冲你这样，你弟弟也能长命百岁。”
大李嘿嘿一笑：“绝对是这样。”
小李吃完了馒头，拍拍手站起身往仓库后门走，大李急忙问：“你干什么去？”
“撒尿。”小李头也不回地回答。
小李站在墙角欢快的撒着，尿液淹没了地上的小草，汇成小河流向低处，小李移动了一下双脚，以免弄到鞋上，他顽皮地晃着身子让喷洒的尿液在地上一圈一圈地画着，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开心地笑了。
“小李，小李！”
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小李回过头正看见三排的阿苏朝自己招手，小李撒完了赶紧提上裤子几步钻进了暗堡。里边蹲着三排几个战士，几个人围城一圈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小李扒开众人的肩膀往里一看，一个战士手里正抓着一只小猫，这只小猫通身被雨水浇透，显得瘦骨嶙峋，楚楚可怜一直在不住地打着哆嗦。
小李立刻来了精神，挤进人群蹲在地上一边轻轻地摸着小猫一边问：“哪弄的？”
“就仓库顶上，昨天我就看见它了，今天早上我用一口剩下的罐头逮住它的。”战士回答。
“让我玩会儿。”小李从战士手里抢过了柔弱的小猫，捧在自己怀里。
小猫可能是害怕了在小李的怀里不住地挣扎，想要逃走。小李不住地温柔地拍打着它，嘴里哄着：“谁有吃得，给它一口，看着可怜样。”
阿苏从自己的包里掏出半块压缩饼干递给小李，小李一边哄着小猫一边把饼干凑到它嘴边。可是小猫丝毫没有被食物吸引，一直在努力地想挣脱小李。
“送后边去，给思密达玩。找个绳子拴上。”小李对阿苏说。
突然，小猫伸出瘦弱的爪子在小李的手上狠狠地挠了一下，感到疼痛的小李下意识地把手松开了，小猫抓住机会跳下地面朝暗堡门口跑去。
“跑了，抓住它。”众人一阵乱喊。
“哪跑，还敢挠我。”满面兴奋的小李第一个窜了过去，小猫逃出暗堡在战壕里向前疾跑，跟在后边的小李几步便追上了它，小猫被逼到弹药箱堆的角落里窝在那里不敢再动。
“跑不了了吧。”小李伸手把小猫抓住，他低着头看着小猫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悸动，嘴里轻声地念叨着让小猫安静下来。
远处一颗子弹飞了过来，正中小李的前胸，小李的双手松开了，小猫逃得无影无踪，只把小李丢在了战壕里，在他的身边雨水已经被染红，缓缓地向四外流去。
仓库里，卫生员撕开小李的上衣，胸前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硕大窟窿正向外留着鲜血，小李浑身不住地抖动着，嘴角也在淌血。身边的几个人伸出手把小李胸前的血迹擦掉，可是一层擦掉了，又一层迅速地覆盖了原来的地方。
卫生员先是给小李的腿上打了一阵吗啡，而后拆开止血绷带，熟练地敷在伤口上，很快这块绷带已经被血液浸透，伤口太大了，血根本止不住了，但是他还是把第二个止血绷带敷了上去。
“跟他说多少回了，这孩子就是不听话，怎么能在战壕里露头呢，这不等着让敌人打冷枪能吗。”大李也在浑身颤抖，他面色铁青，双眼呆滞，在一旁焦躁地走来走去，嘴里在大声抱怨：“别给他治，他活该，死了算了，没人心疼他。”
其他人默默地站在四周，看着地上渐渐失去生气的小李和神经质的大李，没人说话，谁又能说什么呢？ 每个人的心都被扎疼了，都在滴血。
“哥。”这是小李在这个世界上说得最后一个字，之后他平静了下来。
卫生员长出一口气，跪在地上的上半身向后一坐，双手塞满了被血水浸湿的绷带，他转过头看着面如死灰的大李摇了摇头。
大李踉跄地走到小李的尸体前，所有人都退到了一旁，大李跪倒在地上，伸出手轻轻地把小李的军服重新系好，把领子弄整齐，满是泥水的脸也被擦拭干净，他嘴里不知道在唠叨些什么。他仔细地端详着弟弟的面容，眼泪扑落落地掉了下来，而后他就这样静静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的人不敢打搅他，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默默地流着眼泪。直到大李突然拔出了腰里的手枪。
“不好。”梁文光大叫一声扑了上去。
子弹击中了大李的太阳穴，他的身子直挺挺地扑倒在了弟弟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