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荆紧张地看着父亲的面色,她心里正在拼凑着一套能让父亲同意留下凉生的说辞,它决定着凉生此生的命运。她小心翼翼地说着此次去普陀山的经历,包括与凉生相遇,相识到最后从亦空禅师那里带走凉生。楚父认真地听完,从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咳嗽声,他告诉楚荆:“好的,我知道了,我想先看看孩子。”
楚父的表态大大出乎她的医疗,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这么顺利呢?父亲会不会答应收他当义子呢?他可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呀,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不错的。几年前,楚父失去了楚越,就一直没有从那种悲哀中走出来,这点,楚荆不是没有觉察到,那么,今天,他看到凉生,会不会又勾起对哥哥的思念呢?如今的楚父,已经有了年纪,脾气也越来越难以捉摸,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泄露自己的感情,就算对方是自己最亲的女儿。
楚父却不理会女儿的惊讶,径直走向里屋。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凉生,感觉到有人进来了,凉生吃力地睁开双眼,目光缓缓地把楚父从头打量到脚,然后,将一只手撑在床边,想起来打个招呼,楚父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怜惜,他快速地移到床边,把一只手按在凉生的身上,慈爱地说:“快躺着,别起来。”
听到父亲说出了这样的话,楚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至少,父亲没有反对凉生留下来。她借着柔和的灯光看着父亲,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慈祥,略微上扬的嘴角是那么的坚定,突然,她觉得那个眼神,好亲切,好熟悉,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哦,她想起来了,那是一次哥哥生病了,他也像这样站在床边,看着哥哥时候的眼神。多少年了,她都没有再见到过父亲这样的眼神。看来,他们挺有缘分的,于是,楚荆大胆地向凉生介绍:“这是我父亲。”
凉生永远记得楚父注视他的目光,既温柔又慈祥,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了吧,他无法不去崇敬与依赖眼前这位老者,那一刻,他忘记了法雨寺,忘记了生病,他的人生,将重新从那一天开始。这以后的路,无论多么艰难,只要有他在,有楚荆在,就算受伤流血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大步向前走。想到这里,他用同样坚定的眼神回应了楚父,以及在一边窃喜的楚荆。所有的记忆,都在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流里,开出了夺目鲜红的花朵。
楚父拉过被子的一角,盖住他裸露的手腕,他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关心着自己,自己从此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有了姐姐,也有了父亲,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了自己,但只要他们爱他,他都不害怕了。那种感情真的很强大,他在心里发誓,永远都不背叛这个家庭,因为,是它,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给了他一个依靠,让他初来乍到就幸运地躲避开了一些现实里的致命的伤害。那种伤害,有时候更胜于背叛,它会在无形中杀死一个人,让他失去理智,最后,丧失了尊严。于是,他用尽全力说了两个字:“谢谢。”
这两个字,让楚父为之一怔,他将手放在凉生的额头上,说:“有点低烧。我去对面的药店里买点退烧药就回来,顺便带点点心回来,不吃东西怎么行呢。”这句话,推倒了楚荆所有的疑虑和担心。她急忙给父亲准备钱包,楚父将钱包塞进口袋,匆匆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