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兰利中情局总部，当地时间19点38分。
面对着强光，卡罗琳·张探员心中有种久违的感觉。
那是什么感觉？恐惧？不是，恐惧并不是什么久违的感觉，因为就在三天前灵山岛的密林里，她才刚刚品尝了恐惧的滋味。不是恐惧。
但是更甚于恐惧。
很奇怪，不是吗？你终于从那个噩梦般的小岛脱身，远离那些恶魔万余公里，坐在地球上防守最森严的地方之一，面对着最熟悉的人类面孔，但你却开始觉得，回来也许不是一件好事。
——这就是张探员此时此刻的感受。
她坐在一张简单的折叠椅上，左右两旁各设立了强光灯对准自己，透过眩目的光晕，她勉强可以看到对面约五米开外有一张长桌，桌子后面坐着三个人。凭借多年来练就的好眼力，她很快就分辨出坐在她右边的人是她平时的直属上司埃文斯·坎贝尔（EvansCampbell）；中间的人虽然从未当面见过，但她也不可能不认识——那就是中情局的局长大人。唯独左边一个略显瘦削的身影她看不出来，而那只有一种可能：她不认识这个人。
眼下这种格局她再熟悉不过了——昏暗环境，强光照射，中情局标准的审问布置。早在当初的考核期间，她就曾经试过坐在这种位置上，那是一项对其心理素质与应变能力的测试。但是，那毕竟只是测试，哪怕这个测试是毫无征兆地把她抓起来、推入一间黑暗的房间、迫使她戴上手铐坐在强光对焦的座位上，它终究也还是个测试。测试跟现实总是不同的。
如今，她早已不是那个局里新来乍到的菜鸟，她经历了无数次比那项测试要残酷得多的考验，她被允许在进入此房间前做足心理准备，她没有被手铐锁在座椅上，但是，她心中却不由自主地生发了那种异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是，你发誓自己宁愿死在那座岛上，也不希望死在眼前这些人手里。
“张探员，”她的直属长官坎贝尔率先开口说道，“相信你坐在那个位置一定很不舒服，但请你理解我们这样做的必要性。我们必须确保接下来你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准确无误的，不能受任何惊吓后遗症或个人情感的影响，因为你的供词将意义重大——不仅是对这个国家，更是对全人类。”
“我明白。”张探员强作镇定地回答道。
“张探员，”中情局局长说道，“相信你已经知道我是谁，所以就省去自我介绍的麻烦了。你过去三年对IAS考古队的监视工作十分出色，所以我相信你能准确无误地记起你从8月7日起在灵山岛的全部经历并回答我们的问题吧？”
“是的，长官。”
“很好。”局长又说道，“根据你发回的最后一份报告，IAS小队成员马丁·巴多斯基在密林中遭遇……‘某种不明敌人’的杀害，你能重述一下当时的情形吗？”
“好的，长官。”张探员闭上眼睛，咽了一口唾沫，偷偷地深呼吸一口气，才睁开双眼继续说道，“当时我和巴多斯基正在树林里设法摆脱朝军的追踪，突然我们听到头顶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紧接着那种巨大的……章鱼状的东西就从树冠外俯冲下来，抓走了巴多斯基，把他一直拖到前方树林深处。那东西发出的声响吸引了附近的朝军，于是他们就赶到把我抓回了村庄囚禁。”
“不久后你就被暴龙小队里代号‘诺曼’的杰克·邓恩中尉和代号‘赛可’的迈克尔·塞克斯中士救了回来。”局长说道。
“是的。”
局长点了点头，又问：“根据邓恩中尉的任务日志，他在一处河谷旁边的树林里找到了巴多斯基的尸体，在当地超过三十摄氏度高温的环境下，尸体奇迹般地覆盖了一层冰霜。你认为这可信吗？”
“完全可信。我认为这种未知敌人的科技建立在冷冻技术之上。”
“你这样认为是否还有其它依据？”
“从岛上传回宪法号的战场报告，以及伤员们的口述。”
“军方的报告我们都看过了，张探员，但相信你也明白PTSD可能会导致士兵们提供不可靠的信息，所以，你有没有什么更直接的依据？”
张探员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恕我直言，长官，如果我有的话，那恐怕我现在就不能坐在这里了。”
对面三人相互对视了一下，然后坎贝尔说道：“那么，你跟从罗森泰博士进行了三年关于这种远古文明的研究，你对这个文明的评估如何？”
“专业上说，罗森泰相信这是一种碳基生命体，并且已经发展出相当成熟的半生化机械体技术……”
“时间宝贵，张探员，”局长不客气地打断道，“直接说要点吧。”
“好的，长官。概括来说，这个文明远比人类先进，我们的科技根本无法与它们相比。”
“纳米服呢？”这时候，坐在张探员左边的一直保持沉默的人终于开口了，“你认为纳米服与它们相比如何？”那明显是一位老人的声音，但显得精神饱满而沉稳有力。
“抱歉，先生，我也没有直接的依据可以回答你。”
“据我所知，”老人说道，“那个叫‘赛可’的士兵一路护送你从村庄抵达VTOL撤离点，在这过程中你觉得纳米服的表现如何？”
“令人印象深刻，先生。但是，恐怕我认为那还远远不能同那个文明相比。”
“你是说‘Ceph'？”老人说出了一个陌生的词。
“什么，先生？”
“‘Ceph’是我们对你所说的那个文明所命的名，”局长解释道，“根据你传回的罗森泰博士的研究成果，我们有足够理由认定这是一个非人类种族。”
“那么你的结论是，即便是我们眼下最先进的战斗服，也无法同Ceph匹敌。”老人说道。
“恐怕如此。”张探员谨慎地点点头。
“那么我猜我们还需要再加把劲，”老人扭过头对旁边的局长说道，“暴龙小队的报告显示纳米服会同Ceph产生能量反应，但战隼小队的覆灭证实了这位探员的说法。看来，到目前为止CryFibril还是只停留在能跟Ceph发生联动的层次，还远远无法与它们齐平。”
“我确信你会继续努力进行1.5项目的，哈格里夫先生。”局长说道。
“纳米服1.5在下个月结束之前就可以完成所有测试，”那位叫哈格里夫的老人答道，“但这只是个跳板阶段，为最终的纳米服2.0做准备。”
“五角大楼一定会非常乐于听到这个消息。”局长又恭维道。
张探员听得一头雾水。
“感谢你，张探员，”哈格里夫转回来说道，“你让我确认了纳米服1.0阶段的不足之处——甚至可以说是失败。挫折在所难免，但承认它总是有点困难的，是吧？”听哈格里夫的语气，仿佛这个“挫折”只不过是做实验摔碎了一只试管。
但张探员心里明白，这个“挫折”的代价是几万人的性命。
“抱歉，先生，”她有些按捺不住了，“你的意思是，这全部仅仅是……一场测试？”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范畴，张探员。”敏锐的局长及时打住话题，“继续专心回答接下来的问题。”
张探员暗暗地咬了咬牙：“遵命，长官。”
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对这条早已烂熟于心的“别多管闲事”守则恨之入骨。
“感谢你的合作，张探员。”哈格里夫说道，“实际上，我还有一长串关于Ceph的专业问题要咨询你。”
“好的，先生，我很乐意回答。”张探员感觉说话的已经不是她自己了。
她意识到，接下来将是她生命中最难熬的一小时。灵山岛卫星通信站，距球体0.4公里。
灵山岛行动，行动时间：81小时42分钟。
“诺曼，我们准备好了，放礼炮吧。”
“收到。”
紧接着，一发红色的信号弹在卫星通信站的南面入口冲天而起。它拖曳着一条长长的烟雾尾巴，迸溅着火花的脑袋在阴沉的天幕下显得格外耀眼。在奋力攀升一百多米后，它在高空中勉强划过一道弧线，紧接着便开始往下坠落。
这足够引起它们的注意了。在悄悄跳出机齤枪堡的时候，诺曼这样心想。
天空的三只斥候首先发现了这个扰动，它们发出一阵令人胆寒的长啸，扭动脑后的触须——就像地球的章鱼一般——在空中游向那道转瞬即逝的强光。而在地面上到处游走的机器兵们也被它们头顶传来的尖叫和红光吸引住了，几支由禁卫兵带领的小队暂时放下原本的搜寻任务，好奇而急切地飘向那个看起来空无一人的机齤枪堡。
“鱼儿上钩了。”诺曼用无线电说道，“准备好。”
“我能看到。”赛可不无诙谐地答道，“它们这种智商到底是怎么发展出高科技的？”
诺曼没有作答。他在暗处静静等候十多只机器兵“就位”，当他认为它们已经最大程度地进入杀伤范围后，他按下了手中的开关。
尽管在火球将周围一片目标吞没的前一刻，诺曼还能看到从禁卫兵身上发出的护盾能量力场，但他确信那些好奇的混蛋不会有除了灭亡外的第二种命运。他在那个小小的机齤枪堡里留下的爆齤炸物足以轻松炸碎一辆装甲车。
升腾的热浪几乎将天上的斥侯都掀了下来，它们又发出一阵长啸——既是震惊，也是愤怒——急忙爬升到高空的安全区域，然后立即散开四处寻找胆大包天的元凶。剩余的机器兵也被突如其来的大爆炸吓住了，它们立即终止当前的所有任务，开始全力搜刮隐藏的威胁。又有两支机器兵小队向此刻烈火熊熊的南入口飘去，但这回它们缓慢的速度表明它们谨慎了许多。其余的机器兵挥舞起致命的触须，发了疯似的在场地内来回穿行，它们那映着火光的刀片似乎是在向未知的敌人示威。
诺曼注意到头盔显示屏左下角的警觉度指示条立即飙升到了红色。很奇怪，通过人类脑电波判断敌人警觉度的纳米服威胁指示器似乎对Ceph也同样奏效，且不说Ceph的大脑构造和运作是否跟人类相同，现在眼前这些非生命机械体甚至根本不应该有大脑。但是，眼下他没有那么多闲工夫思考这种问题了，他需要知道的就只是：到目前为止威胁指示器对Ceph的判断始终准确，而这对他的战斗和生存大为有利。
“你可是来真的啊，诺曼，够震撼的！”赛可夸奖道。
“别闲扯了，赛可，趁它们乱作一团的时候马上离开！”
“早就准备好了，头儿，就等你了。”
诺曼从藏身处出来，快速确认了身边的安全后就急步跑向集齤合点。现在Ceph一定异常恼火和激动，因为机器兵们正毫无秩序地在卫星站里乱冲乱撞——也许这就是Ceph的“分散队形”吧，又或者也许它们认为对付渺小的人类根本不需要用上什么章法。诺曼小心翼翼地绕开敌人，避免让任何一个家伙迎面撞上一团“空气”，同时一直留意着纳米服的能量消耗情况，如果他在半路就耗光能量而显形的话，他都不敢想象自己的死相会是怎么样。
终于，他穿过了乱成一锅粥的空地，来到建筑背后的阴影里。毫无疑问，赛可和两名营救目标都已整装待发。诺曼正要退出隐形跳上车，突然听到身后窸窣作响，他警惕地回头一看，只见一只闪着绿光的禁卫兵正背对着他，慢慢从阳光下退入到阴影里。似乎它以为这里是个安全的庇护所，外面的危险活就交由那些受益于它的护盾的机器兵做好了。
天大的错误。
“诺曼，行人要注意避让车辆喔。”赛可说道。
“我搞定它。”诺曼说着，猫着腰悄悄接近还毫无警觉的禁卫兵，但没有立即出手。等禁卫兵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被阴影覆盖后，诺曼切换到力量模式，突然伸出两只手抓住禁卫兵脑后的触须猛力一拉，将禁卫兵整个拖到身前，那可怜的家伙还没反应过来，皇冠状的脑袋就被FY71的枪托砸出了一个窟窿。诺曼为了保险起见，又把枪管死死抵住禁卫兵连开数枪，随后，他一脚踹开了这团即将自毁爆炸的残骸。
“漂亮。”赛可赞许道。
“我可不想等它的小弟发现它们的守护神被‘漂亮’地干掉了，走吧。”诺曼快步跑到其中一辆武装卡车背后，纵身一跃跳入车内——果然，山田贤治船长和汤普森·斯科特探员都已经在这里坐好了。尽管素未谋面，但大家还是相互点了点头。诺曼注意到，眼前的日本人和美国人身上都伤痕累累，破烂的衣服上满是血污。两人都保持沉默，不过又有所不同——船长显然是因为负伤和惊恐，而中情局探员则更多是职业磨练出来的冷静与沉着。
“赛可，大伙都上车了，出发吧。”诺曼用无线电说道。
“好咧。”
赛可转换挡位，右脚立即将油门踩到了底，武装卡车发出一阵公牛般的低吼，驶离阴影的掩护，径直冲向卫星站的东面入口。
在场的Ceph似乎没有料到敌人竟然胆敢如此张扬，几只机器兵来不及躲闪，瞬间就被这头七吨重的巨兽碾在了轮子下。其它机器兵连忙让开一条路，便纷纷从侧翼发动攻击，无数冰晶弹如雨点般打在卡车的装甲上。
“小心！别让它们击中油箱！”诺曼提醒道。
“好啦，伙计，我还不至于一出发就车毁人亡。”赛可一边迅速扫视车窗外的情形一边答道。突然，他耳边响起一阵刺耳的炸裂声，他身旁的车门玻璃被击得粉碎，飞溅的碎渣的冲击力甚至让纳米服的能量下降了几个百分点。他低声咒骂着，拨动变速杆，让车子高速撞向东面出入口的道闸。
木制的起落杆像根牙签般被轻易地撞断了，卡车从卫星站的水泥地面驶上树林的泥路，瞬间扬起了一阵烟尘。Ceph当然不愿意就此放过近在眼前的猎物，机器兵们迅速重整队形，然后纷纷一头扎入那片土黄色的迷雾中。
斥候们也不甘示弱，它们一边发出那招牌式的吼叫，一边俯身冲向地面的目标。武装卡车的速度与它们相比简直慢如蜗牛，它们毫不费劲地冲到卡车前方的半空中，立即开始在头部的发射器酝酿它们的怒火。
“该死！小心那些斥候！”诺曼说道。
“我看到了！别担心，伙计，你只管照顾好我们的两位贵客吧。”
“这够疯狂的，赛可，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得了，你原来的计划也理智不到哪儿去，所以我们才叫特种部队，不是吗？我只不过是多加点乐趣调调味而已——噢，见鬼！”
赛可急速转动方向盘，笨重的卡车吃力地扭转方向，及时避过一发从天而降的奇点炮弹，那来自黑洞的能量让整个车身都为之颤抖。赛可瞥了一眼后视镜，只见车身后的一片灌木丛在蓝白色的火焰中变成了一堆残渣。
接着，头顶又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无疑那些斥候又在倾泻冰晶弹风暴。现在，除了依靠自己的车技以外，赛可只能祈祷朝鲜人制造的装甲能够让他多支撑一会儿了，就一会儿，只要让他能抵达山谷那边就好，那里就是他甩开追兵的地方。
卡车右边的后视镜突然爆裂了，随即有几串冰晶弹从车后高速追了上来。“该死。”他骂道。如果让后面那些机器兵也围堵上来，那么就彻底没戏了——哦，不对，它们根本不用追上来，只要它们那些天杀的冰晶弹能够打进车尾的货舱里，那么它们就算赢了。
赛可来回摆动方向盘，让卡车左右躲闪后方的攻击，但这又拖慢了前进的速度从而让空中的敌人有机可乘。伴随着又一阵爆裂声，前挡风玻璃被打出了几个小洞。
“这可真是越来越刺激了。”他低声喃喃着，最后一次拨动变速杆让车子全速前进。然后他从腰间摸下一颗烟雾弹，将它从碎裂的车窗扔了出去。这个小玩意马上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在原地升腾起一片浓重的白烟。后方的机器兵被遮挡住了视线，开始转为胡乱扫射——这至少比它们集中火力攻击目标要好。在驶出两百米后，赛可又扔出一个烟雾弹，但他知道这样做能争取的时间并不多，而且最大的威胁还是在头顶。
“去你妈的混账！”他试着一手稳住方向盘，另一手拿着SCAR步齤枪伸出车外对着天空胡乱扫射了一通，但效果仅仅是让其中一只斥候稍规避了一下而已。现在斥候的冰晶弹几乎让卡车翻了层皮，再这么下去车子随时都有可能报废，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调出地图看了看。前方的道路还不算太崎岖。他这么想着，抽回SCAR步齤枪，小心地将它卡在了油门上，并轻轻移开右脚掌，试了试稳固度。接着，为了保险起见，他又把车子降了一档，让发动机限制车速。
看起来还好。
“希望这不会太疯狂。”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驾驶座上站起来，挪向驾驶舱中间的枪手位置。他将上半身探出车顶的圆洞，扶起搭载的轻机齤枪，拉动枪栓，娴熟地瞄准了正前方的斥候。
“你也开心得够久了，****！”他扣动扳机，机齤枪口立即咆哮了起来。目标似乎毫无准备，脑壳上顿时火花飞溅，它全身不协调地抽搐了一下，连忙扭动着避开来袭的子弹。赛可并不执着于击落特定目标，他又转动机齤枪，向另外两只斥候发动攻击，迫使它们停下冰晶弹的洗礼。
“是啊，你们超爱这样的，对吧？！”他疯狂地大叫着，差点就忘了自己还要兼职司机的身份。正当他打算倾泻又一轮子弹时，他无意中瞥见前方的路况——而这着实救了他一命，因为卡车正全速冲向前方的悬崖。
“妈的！”他惊叫道，但已经没时间回到驾驶座上了。他急忙伸出左腿钩住方向盘，奋力将方向盘拉向右边。重心如此高的武装卡车在高速下急转随时都有翻侧的可能，但赛可还是抓准了转弯的力度，让卡车及时转过弯来。
如果已经来到山谷旁边，那么距离目的地就不远了。他最后朝空中扫射了一圈，然后坐回驾驶座上，踢开卡住油门的步齤枪，重新执掌了卡车的控制权。
卡车在泥路上转过一个弯，头顶突然被茂密的树丛遮盖了起来，紧接着空中便回响起斥候恼羞成怒的叫声。
追赶这么一辆蠢卡车都那么费劲，这些家伙一定都气炸了。赛可心想。
三只斥候用冰晶弹疯狂地来回扫射，赛可几乎不怎么需要躲避。但视线受阻也不完全是件好事，一发奇点炮毫无预兆地落下，仅差两米就打中了卡车。而此时后方的机器兵也再度跟了上来，一轮攻击立即将车尾的所有信号灯打得粉碎。更妙的是，整个车尾又剧烈震动起来，赛可知道，那些混蛋肯定把后轮打爆了。
“没关系，很快就到站了。”他安慰自己道。确实，那条救命桥就在正前方，正如诺曼所说，桥的另一端是通入山体内部的隧道。用隧道摆脱空中的斥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也正如赛可刚刚自己所说，这还需要加点乐趣来调味。
他取下最后一颗烟雾弹扔了出去，然后全速冲向横跨山谷的吊索桥。桥下几十米处是一片大湖，倒映着从厚实的乌云之间泄漏出来的丝缕阳光。
就是这里了，宝贝。
他离开树冠的庇荫，驶上毫无遮掩的吊索桥，后轮裸露出来的钢制轮圈摩擦着金属桥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头顶的斥候重新发现目标，迫不及待地发起狂爆的攻击，惟恐目标逃入前方的隧道口。
赛可没有理会从车身每一寸装甲传来的爆裂声，他保持卡车全速，将方向盘打到尽头，巨大的离心力立即将半个车身抬离了地面，在车子整个侧翻的前一刻，他推开车门，纵身跳了出来。
当沉重的卡车翻倒在地，拖曳着尖锐的摩擦声在桥面上滑行时，斥候发出了胜利的长啸——它们以为自己不辞辛劳的追击终于获得了胜利；大群的机器兵蜂拥而上——它们急切地渴望分食车上的战利品。在那异星的逻辑回路中，此刻充斥着“胜利”一词。是的，Ceph对人类的又一次胜利。
它们无一例外地，全然没有注意到一个隐身的人影从桥上急速坠向下方的大湖。
而当它们终于发现自己一路上都在追赶什么时，已经太迟了。
没有人类，没有可供屠戮的血肉。
只有一整车的爆齤炸物——C4、地雷、手雷、枪榴弹、火箭筒。
“再会了，各位。”在坠落中，赛可按下了引爆的开关。
烈焰瞬间吞噬了整座吊索桥，连同上面的所有Ceph地面部队。
赛可等不再有残骸落入水面，才从水下探出头来。
那三只斥候正一边怪叫着一边飞向远方。赛可打赌，如果那些家伙有心脏的话，它们一定会气出心脏病来。
“赛可？赛可！”诺曼的声音再次在无线电通信频道上响起，“你状况如何？我们已经安全抵达伐木场了。”
“这么说吧，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从桥上掉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