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月宫,舞阳屏退所有的宫女,将自己关入房里。小春担心着急,招来小秋守在殿外,自顾朝外跑去。舞阳趴在玄丝蚕被上,痛哭了一阵,情绪平静后,开始审视自己如今的处境。于公舞阳必须嫁给嬴政,于私更是要接受这一段政治联姻,当年燕丹的救命之恩,如今也该还了。当年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并没有专修过秦国历史,所以只知大概的历史过程。公元前221年秦国便会统一六国,秦王嬴政自称皇帝,建立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秦王朝,随后就是焚书坑儒,扩修长城,修建陵墓,期间劳民伤财,百姓苦不堪言。舞阳想着这些未来会出现的事件,心中悲痛不已,若成为这个残暴男人的妻子,日后的日子定是身不由已,但摆在眼前的只有这一条路了。
“咯吱”的一声,耳边传来清脆的开门声,舞阳寻声抬头,“不是叫你们不要进来吗?”
“师妹,是我。师妹,你哭了?”天墨缓步前行,小心的靠近舞阳身边。刚才小春出宫将她在元英宫外听的全部告诉了自己,没有想到帝王之家竟然如此无情。
“没有。”天墨将舞阳从软席上扶起,舞阳掩住泪水回答道。“师兄,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最亲的亲人其实并不爱你,反而利用你去完成自己的野心,你会不会难过?”
“会。师兄明白师妹心中的痛苦,只是师妹身在王族之家,肩上就该承担起整个国家。为了国家大事,师妹要学会一切随缘。”天墨平淡的说道,燕国的灭亡是历史注定的,眼下最为重要的便是救回燕丹,才能有后来的荆轲刺秦,才能完全随着历史的脚步前进,他与舞阳都不可以打乱历史的进程,否则他的那个世界就不会存在了。
“师兄,我懂你的意思。我会嫁给秦王,我会让王兄回来。”
姬离站在门外,一手拍在门边上,怒意冲发,愤恨的转身走开。天墨见此情景,快速跟上姬离。但姬离的步伐极快。天墨追至舞阳宫外的长廊里才拦住了他。姬离一把推开天墨,“你让开。”
“师父。”天墨在其身后喊道。
“你竟然劝舞阳答应那老头嫁给秦王,从现在起,你不是我的徒儿。”姬离气愤的说道。
天墨一把拉住前行的姬离,一脸坚毅的说道:“师父,请移步暂听徒儿一言。”看着天墨坚定的表情,姬离心想如果不给一个说服他的理由,他就去找燕王算账,为楚月,为舞阳讨回公道。
天墨将姬离带入附近的明光宫中,此刻明光宫内荒芜殆尽,毫无生气。天墨悄悄走进屋里,自怀中取出一段白绸,塞进姬离怀中。姬离怒视天墨一眼,随即打开仔细观看。他无法相信白绸上所写的内容,快速将白绸仍到天墨手里,转身欲离开。天墨一把拦住姬离,“师父,这都是真的。您还不相信我吗?我那个时代的书上都是这样记载的。”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姬离痛苦的说道。
“是真的。很快秦国便会攻打燕国,燕国会在两年之后灭亡,之后就是齐国,嬴政会统一六国的,他会建立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国家。”
“好吧,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跟舞阳嫁到秦国有何干系?燕王对月儿无情无义,更是利用双目失明的舞阳,天下哪有这样的父亲。我可以带着舞阳回到离山,那里可以远离战争,无忧无虑。我会替月儿照顾她的女儿。”姬离难过道。
“师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燕丹,燕丹还在秦国,一定要将他救回来,否则会改变历史,会天下大乱的。师父,请以大局为重。”天墨说完便重重的跪在地上。
“真如你所说?”姬离仍是不能确定,再次问道。
“真的。”天墨重重的点头,一脸坚信的说道。
“可怜的舞阳,我可怜的徒儿。”姬离难过的说道,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在天墨的再三劝慰下才起身随他一同回去清月宫。
天墨扶着姬离刚踏入清月宫便看到嬴政正扶着舞阳朝外走来。嬴政小心的搀扶着舞阳,满脸的微笑,眼中泛着点点的疼惜之情,身边的舞阳却是面无表情。心痛的暗思,他就要亲手将妹妹推给一个历史上褒贬不一的帝王。见二人走近,天墨抱拳行礼道:“参见秦王。”
“免礼。”嬴政平淡的说道,随即扶着舞阳走出清月宫,迎面来了两顶软轿,嬴政小心翼翼的扶着舞阳上了后面的轿中,自己则大步上前踏入前面那顶,小春则走在轿旁。远远的看着两顶软轿缓缓地走开,姬离满眼的不舍之色,天墨亦是忧心忡忡。
舞阳一直闭目端坐于软轿中,双手紧握。不知轿子走了多远,只是用平淡的心境去接受嬴政的邀请。想起刚才师兄走后,嬴政前来探望说的那些话。“我一生夙愿便是统一六国,如今离成功是越来越近,可是我的心中却越来越孤独,这些年一直在寻找能真正与我白头偕老之人,**佳丽虽多,但爱的都是我的权力,又都恐惧于我的威严。当年我在赵国为质之时,遇到一个小公主,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娃娃,我记得我那时又冷又饿,她送给我三块桂花糕,当时我就立誓日后定要娶她为妻。我登基多年,至今未封王后,便是为了她。五年前上天将她送到我的身边,可是我却没能留下她,我很后悔很痛苦,这些年我一直派人各国寻找都未果。当我得知她回来之后,我高兴的又哭又笑,后来听说她失明了,我痛哭三日,发下皇榜召集全国名医为她医治。舞阳,就让我做你的眼睛,陪你看尽天下美景。我愿意一生一世都陪在你的身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舞阳,可以出来了。”嬴政站在舞阳的轿前,轻轻的说道,顺便掀起软轿的帘子。
听到嬴政的声音,舞阳收回思绪,缓缓伸出一只手,感觉被嬴政接过,才摸索的从轿内走出。看不见眼前的事物,只能小心翼翼的探出一只脚摸索,随即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靠着他的肩膀她感觉很有安全感。迎面吹来徐徐凉风,垂落于耳鬓的碎发随风飘舞,轻轻的挠着她较嫩的脸蛋。嬴政将舞阳带进马场,作为燕国未来的女婿,更是秦国的国君,他有权来此地游玩,更何况怀里还抱着一位燕国最尊贵的公主。找了一个比较舒适的位置,嬴政才将舞阳放下,教给身后的小春陪着。马厮们准备好两匹上等的黑马,牵至他们的身边,嬴政挥一挥手,温柔的望着舞阳说道:“我们共乘一骑,就让我来为你引路。”
舞阳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嬴政脸上的笑容想飘荡开来的莲花,灿烂的如同三月的春花,向马厮使了一个眼色,那马厮聪明的牵回一马。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上马背,安排坐稳后,嬴政矫健的身姿翻马而上,双臂将舞阳圈在怀中,牵的马缰让马缓缓的走着。走至马场中央,嬴政笑道:“舞阳,坐稳了。”随即大鞭一挥,马儿大叫一声,快速朝前奔去。舞阳无法看到眼前的景物是不是快速的变化,只感觉脸被疾风刮的有点疼,身体也有点进风,只能将眼睛闭着,身体朝后紧挨着嬴政,头微微的靠在他的怀里。嬴政见舞阳主动的靠近自己,心情更是愉悦,扬起马鞭使马儿的速度更上一层楼了。紧紧将舞阳搂在怀里,身姿飒爽,衣襟随风而扬,闻着舞阳淡淡的发香,心中想到如果时光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感觉到嬴政将自己紧搂在怀里,舞阳脸色绯红,不知为何是好,只能僵硬着身体,随着马儿的奔跑一路快速前行。马儿奔了两圈后,嬴政拉了拉缰绳,迫使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同刚才疾风劲草的感觉不一样,此刻有一种小桥流水的感觉。迎面吹来和煦的暖风,听到风声中夹着鸟儿的啼叫,夕阳铺散在微笑的脸庞上,像点点金光散开。“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喜欢骑着快马,在草地上奔跑,那个时候天地间只有我跟我的马,什么烦恼也不会再有。我知道舞阳今天很烦恼,我只想做点什么可以令你开心。”嬴政轻声说道。
舞阳僵直的身子微微软了下来,他将是未来天下的霸主,竟然会为了自己做这么多的事,心跳像漏了一拍,小声的回复道:“谢谢你。”“人生若只如初见。”
“什么?”嬴政问道,舞阳后面那句声音太小,风声太大,根本无法听到。
“没什么,只是觉得如果每一次见面都如第一次见面该多好。”舞阳侧着脸,嘴角微微上扬。她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嬴政就在自己身边,他们一同骑马,一同摔倒,一同下棋,一同打赌,那个时候没有舞阳,只有嬴政与夏雪。
“是啊,如果永远是初次见面该多好。”嬴政微笑的接道,想起多年前自己在赵国的那段凄凉日子,若不是遇到那个粉衣的小女娃娃,自己的日子可能会更苦一些,她虽只送了几块糕点,却甜进自己的心头,让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忘怀。
听到舞阳的回答,嬴政便猜到她的心情好转,悠悠的驾着马又奔了几圈,才将舞阳送回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