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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壮士去兮易水寒

李若冰的葬礼在纷纷扬扬的小雨中结束了,在复兴街西边不远的西山上,从此又多了一座新坟。坟前的墓碑上写着:“爱妻李若冰之墓,夫周元军立”,墓碑前放着一束束鲜花,都是李若冰生前最喜欢的品种。

办完这场丧事,周元军已经是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他脑海里依旧不断地浮现着李若冰的音容笑貌,这半年多来的相处,夫妻二人早已结下了深厚的感情!突然遭遇这样的变故,周元军感到内心空落落的,心说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好不习惯,我的爱人呐,不知道你在天堂可曾想念着我?这一夜,周元军虽然疲倦不堪,却仍然无法入睡,妻子的仇不可不报,只是要报仇就必须要加入到一线作战的军队,而且还必须是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的军队,曾听说国民革命军里面,有一支机械化作战军队,好像是叫国民革命军第200师来着,据闻这支军队好像正在湖南整训,正是加入的好机会,只是这样的部队要招收士兵一定非常严格,我虽然生得身高体壮,却从来没有接受过军事方面的训练,只怕别人不收,说不得只得用银子去捐一个名额了。想着想着,周元军终于睡着了。

周元军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从沉睡中醒来的双目依旧充满了血丝,周元军有些迫不急待地找到父母,说道:“父亲,母亲!儿子想尽快到湖南去参加国民革命军第200师的部队,听说这支部队是国民政府最精锐的部队,儿子就想加入到这种战斗在最前线的部队,杀敌报仇!儿子不孝,请你们二老自己保重身体,儿子一定会常写家信回来报平安的,你们就放心吧!儿子想现在就走,以免部队又转移到其他地方了!请你们恩准!”

周父此时已是欲哭无泪,明知道自己的儿子这一去就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却又不能阻止他,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了。周父痛苦得闭上眼睛,无力地抬起右手,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唉……”说罢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精神,瞬间就像老了十几岁一般。

周母听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眼看着自己就快要抱孙子了,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儿子这一去只怕九死一生,天下做母亲的哪个不心疼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呢,她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从身后取出一个包裹,然后颤抖着双手把它递到周元军手上,道:“儿啊,这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家里,你又是去参军作战,少不得要花些钱打点上下,这些钱是娘亲存下的私房钱,你拿去花吧。记得要打点好那些长官,免得吃亏受苦,唉……!”

周元军接过母亲递来的包,虽然他自己也颇有些银钱,但这毕竟是母亲的心意,心知自己不能不接受。

周元军猛地一下跪倒,朝父母恭敬地嗑了三个响头,哭道:“父亲母亲,儿子这就回去收拾行李离开了,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你们一定要等着儿子打败那些日本鬼子得胜归来!”说罢他毅然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回到自己的小院收拾行李去了。

周父周母不由得长叹一声,唏嘘不已!

却说从盐都到湖南衡阳,首先要到重庆这个战时陪都,然后经这里中转到湖南衡阳。抗战前重庆的交通运输事业,以水运业较为发达,公路和航空运输则处于起步阶段。抗战爆发后,重庆的交通运输获得了空前发展,成为大后方的交通运输中心。公路运输也有很大进步。抗战初期,国民政府全线整治了川黔、川湘公路。并开辟了西南、西北公路交通网,与中缅、中印、中苏等国际公路相通,当时行使在西南、西北的长途汽车已在2000辆以上。从盐都坐长途汽车到重庆,再经涪陵至彭水(水运),彭水经酉阳至龙潭(车运),龙潭至常德至衡阳(水运)。

周元军打点好行装,来到周家大院大门口时,周家所有的人都已在大门外等候多时,他们都满含着热泪,为周家最杰出的子弟送行。

周家家主从身边的仆役手上端起一碗酒来,递到周元军手上,道:“元军!喝了这碗酒,让它为你壮行!我们周家几代经商,还从没有人从过军,但是我相信我们周家的子弟不论是经商也好,从军也罢,一定不会是默默无闻的庸人,我看好你!希望你带着胜利的荣耀归来,也为我们周家光耀门楣!”

周元军接过酒碗,一仰头便喝干了,然后一把将碗摔在地上,热泪盈眶地道:“谢二爷爷的酒了!我周元军一定不会辜负了大家的厚望,我要感谢大家对我的照顾,尤其是二爷爷您,我知道您花了很多心血在我身上,培养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但是我会在心里想念大家的,我周元军一定会回来的!”

说完,周元军头也不回地大步向沙湾客运站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吟诵道: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周家众人无不被这悲壮的诗词所感染,这一去不知能否归还?要知道一上战场,士兵十有八九都要战死沙场,能够得胜归来的又有几人?但是为了民族和国家的生存,为了家国深仇,我们的子弟们不得不战,明知是死吾往矣!

一路辗转,十天后周元军才到达衡阳。一打听,才知道第200师正在衡山县开云镇上休整训练,同时接受第9战区前敌总司令罗卓英督练。

师长戴安澜是1926年黄埔军校三期毕业。曾血战古北口,后立下台儿庄战役部分战功、击败瑞阳公路日军第九师团主力、击退艾山阵地日军进攻、攻克昆仑关/击毙中村正雄少将等战功,因昆仑关一役获得蒋中正“当代之标准青年将领”赞誉。

周元军又急忙打听好前往第200师驻地的路线,一路步行前去投奔自己心目中的精锐之师。

还未到开云镇,周元军便发现一路上有很多国民革命军的队伍,这些队伍的士兵大多全副武装乘坐汽车,令周元军艳羡不已,心道自己一定要加入这支部队。等到达开云镇,在街道上巡弋的士兵就更多了,很容易就找到了师部所在。

第200师原本是要参加长沙会战,但由于抵达衡山县后战事已经结束,便就地整训,师部便临时设在开云镇一个大户家中。这大户人家的院子就在开云镇的燕子街上,门口两只巨大威猛的石狮显得气势不凡,此时这石狮的旁边就站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守门士兵,在大门的一边挂着一块长长的木牌,上写:国民革命军第200师师部。

看到周元军不停地在门前打望,一名士兵便上前对周元军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师部重地,不得随意停留,快快离开吧!”

周元军激动地道:“长官,我是想前来参军入伍,打日本鬼子的,却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加入你们的队伍!请长官指教!”

那些士兵听罢都哈哈大笑起来,前来问话的士兵轻蔑地打量了一下周元军,道:“就你也想加入我们200师啊,你知不知道我们200师是什么部队啊?我们200师可是国民革命军里赫赫有名的部队,是第一支机械化师,****的精锐,就你这样的土包子也想加入到我们200师?你不是在做梦吧!快快离开,不要碍事!”

周元军听罢也不由得激起了好胜之心,道:“长官,你不要小看人!我周元军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有一颗杀敌报国的赤子之心!不管有多苦多累的训练我都一定能坚持,不管有多危险我一定要从军抗击日本鬼子!请您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加入你们200师吧!”

那士兵却道:“少啰嗦!我们200师不收你这样的土包子,快走!”说完就照周元军推来,想要把他撵走!

周元军却是不服气了,硬是站得稳稳的,那士兵一推之下竟然没有推动分毫,不由得脸上一红,一拉枪栓就要举枪威胁。正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带着训斥的口吻响起:“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200师的枪是对准日本鬼子的,不是拿来威胁老百姓的,你们的长官是怎么管教你们的!快住手!”

几名士兵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赶忙立正朝着那人敬了个军礼,齐声喊道:“师长好!”

周元军也吓了一大跳,没想到那兵竟然想用枪,还好这些人的长官及时出现,却不知道这师长好不好说话。

只见这位戴安澜师长生得颇为年轻儒雅,一张脸显得非常白净,好一位年轻的师长!他身着德国进口的土黄色呢料制服,腰间紧扎着一根牛皮带,头戴一顶土黄色军帽,军帽中间那颗青天白日军徽将他衬托得更加英伟。

戴安澜和蔼地对周元军道:“小兄弟,你没事吧?都怪我没教导好部下,我戴安澜在这里向你道歉了!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可以对我说说吗?”

周元军原本以为国民革命军的将军都是些五大三粗、令人感到害怕的人物,没想到这位师长竟然如此和颜悦色地和自己说话,而且生得无比的儒雅,看来自己真来对地方了!于是他用颤抖的声音道:“长官,我叫周元军,是从四川过来的,我想加入你们的队伍,抗击那些可恨的日本鬼子!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加入你们的队伍,所以就只得到这里来打听。长官,你就收下我吧!”

戴安澜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周元军,道:“小兄弟,你有上阵杀敌的决心,我很高兴,但是我们200师不是一支普通的部队,我们是革命军的精锐之师,我们装备的都是进口的精良武器,是一支机械化部队,我们的士兵都是千挑百选出来的精英。看在你如此有诚心的份上,我就破例答应你了,不过你只能先到炊事班,以后看你的表现再说。你觉得如何?”

周元军一听戴安澜师长答应他加入200师,心里感到一阵高兴,只是进入炊事班又不能上阵杀敌,让他有些失落。他就像小鸡啄米一样不住地点头道:“好好好!谢谢长官!我一定好好干!”

戴安澜对身边的一名副官道:“崔副官,你带这位小兄弟到工兵营炊事班报道吧!”

那崔副官领命道:“是,师长!”然后转身对周元军道:“周元军是吧,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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