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玛丽安的公寓门外，李满脸堆着笑，准备用灿烂的笑容打动玛丽安。门开了，但玛丽安根本没领情，看都没看李一眼。
李进门便说：“我和伊格说我今天来波士顿给国会议员办事，可他非要我带你出去吃顿大餐，否则他就不认我这个哥们儿了。”
玛丽安和室友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音量开得很大，正在重播《成长的烦恼》。两人身旁和脚下摆满了硬纸盒。玛丽安的室友就像那堆东倒西歪的纸盒似的斜斜地坐到椅子扶手上，对着手机叽里呱啦地吼着。李本来不怎么喜欢亚洲人，觉得他们只是天天拿着手机相机唧唧歪歪的群居动物，可他还蛮喜欢玛丽安室友的样子，典型的校园清纯小女生打扮--黑色扣带鞋，黑色长袜，百褶短裙。玛丽安室友的卧室房门敞开着，光秃秃的床垫上堆着更多的纸盒。
玛丽安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好奇中透露着绝望，然后转向李。李一下子蒙了，眼前的玛丽安苍白憔悴，没有化妆，头发乱糟糟的，还穿着松垮垮的旧毛衣。要是早知道她会是这般模样，李肯定不会过来了。心里的小火花全被现实浇灭，李十分后悔，真不该来这一趟的。李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于是赶紧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找到了合适的表情。
“天啊，你是不是病了？”李问玛丽安。
玛丽安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说：“要不要到楼顶上去？这边太吵了。”
李跟着玛丽安走上了楼梯。看样子两人不会出去吃大餐了，玛丽安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喜力啤酒，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已经快晚上八点了，可夜幕还没有完全拉开。玩滑板的那群孩子又出现在路上，他们踩着滑板，在柏油马路上擦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李穿过天台，走到楼顶边缘，俯身看着那群孩子玩耍。有几个孩子留着贝克汉姆式的发型，系着领带，身穿系扣衬衫，却只系着领口那颗纽扣。李从来都对滑板运动不来电，可他觉得有个滑板会显得很有型--胳膊下夹个滑板，看起来有些痞，但又很运动。至于玩滑板时的磕磕碰碰，李可以说是深恶痛绝--想想摔倒的场面就让他脑袋冰凉、头皮发麻。
玛丽安拍了拍李的后背，李心里一颤，那一刻他以为玛丽安要把他从楼顶上推下去。他脑子里立刻闪出一个想法--他要扭转身子扼住玛丽安的喉咙，把她一起拽下去，同归于尽。玛丽安一定是看出了李脸上闪过的惊恐神色，她回头对李笑了笑，然后把喜力啤酒递给了他。李点头表示感谢，一只手接过啤酒，另一只手点着了一根烟。
玛丽安坐在室外空调上，手里拿着自己的那瓶啤酒，但一口也没喝，只是用手指捏着瓶颈，不停地转动。玛丽安光着脚，粉红色的脚趾真是可爱。李不禁动了邪念，想象着玛丽安把一只脚放在他的两腿之间，轻柔地揉捏着他的那活儿。
“我想照你说的试试。”玛丽安说。
“投票给共和党？”李开玩笑道，“终于有进步了。”
玛丽安又笑了，可笑容中带着忧郁和倦怠的神色。玛丽安移开了目光，说道：“我打算告诉伊格，告诉他等他去英国的时候，我想暂时放下这段感情。我们可以试着分手，这样两个人都能和其他人交往了。”
李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虽然他现在还好好地站在那里。“你想什么时候跟伊格摊牌？”
“等他从纽约回来吧。我不想在电话里和他说。李，你可不能告诉他啊，暗示也不行。”
“嗯，不会的。”李心里一阵兴奋，可他知道这时绝对不能喜形于色。他问玛丽安：“你是要告诉伊格让他和其他人交往？跟其他女人？”
玛丽安点了点头。
“那……你也这样？”
“我会告诉他，我想和其他人交往试试，其他的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会告诉他，不管他在英国干什么我都不会过问。我不管他那时候和谁约会，也不会向他汇报我的新恋情。我想这样的话就会……这样对大家都好。”玛丽安抬起头，悲伤的目光中闪过一种愉悦。一阵风吹来，吹起了她的头发，飘逸而且妩媚。在这白天与黑夜的交接时刻，灰暗的天空泛着一丝紫罗兰的颜色，玛丽安那苍白憔悴的脸在天幕下看起来多了一些生气。“我现在已经感到了一种负罪感，你明白的。”
“你不必感到愧疚。听着，如果你们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六个月后一切都会明了，那时候你们肯定会复合的。”
玛丽安摇着头说：“不，我……我觉得这不仅仅是暂时的问题。这个夏天，我认清了自己，认清了一些事情，就是这些改变了我的想法，让我开始重新审视我和伊格的关系。我知道我不会嫁给他了。等他去了英国，等他有时间和别人谈恋爱了，我们就分手，好聚好散。”
“天啊！”李轻声叹息，脑海中回想着玛丽安的那句话：“这个夏天，我认清了自己。”眼前仿佛又出现他和玛丽安在厨房里缠绵的那一幕--他的腿夹在玛丽安大腿中间，双手轻抚着玛丽安丰腴的翘臀，还有她在耳边轻柔而急促的呼吸。“前几个星期你还和我说给你们给孩子起名的事呢。”
“是啊。可是有些事情，该知道的时候你还是会知道的。我想我不会和伊格有孩子了。”玛丽安看起来比刚才平静而且放松了。她说：“这时候你是不是该站出来为你最好的哥们儿辩护，劝我不要这样？你会不会很生气？”
“不会。”
“你现在会不会很瞧不起我？”
“要是你心里明白你们没有未来，却还假装要和伊格在一起，我才会瞧不起你呢。”
“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们不会有未来了。我想让伊格重新开始，去找别的女孩谈恋爱，然后幸福地生活下去。如果让我看到他的幸福，那我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可是……老天啊！你们可是青梅竹马啊，都这么久了。”李抽出第二根烟的时候，激动得手都要颤抖起来。再有一星期，伊格就会远赴异国他乡，留下玛丽安孤身一人，而且无论她和谁上床都不会告诉伊格。
玛丽安冲着那包香烟点了点头，说：“给我一根吧？”
“没开玩笑吧？我以为你要我戒烟呢。”
“要你戒烟的是伊格啊。我一直都挺想尝尝，可是……你也知道，伊格肯定不让我吸烟。现在好了，来一根试试吧。”玛丽安在膝盖上擦了擦手，说：“好。你今晚要不要教我怎么吸烟？李？”
“当然。”李说。
哐当一声，路上传来滑板摔碎的声音，然后是一群半大小子的叫声。一个孩子被摔得四仰八叉，其他人开始起哄，有赞赏的，有失望的。玛丽安顺着楼顶边俯身往下看了看。
“我也想学滑板。”她说。
“弱智的运动。”李说，“你要想摔断胳膊，那就尽管去吧，说不定摔断的是脖子呢。”
“我的脖子没问题，我不担心这个。”玛丽安说着，转过头，踮起脚尖，亲吻了一下李的嘴角。“谢谢你。谢谢你陪我聊那些事情。我欠你个人情，李。”
玛丽安的背心紧贴着她的双乳，在微凉的晚风中，她的乳头皱缩着，背心被顶出了两个小突起。李恨不得立刻伸出手，环住她的翘臀，然后爱抚她，与她共度良宵。可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只听砰的一声，天台的门开了。玛丽安的室友嚼着口香糖，侧目凝视着他们。
“威廉姆斯小姐，”室友发话了，“你男朋友来电话了。好像他和大赦国际的伙计们正在玩冲浪，也就是图个新鲜。他现在很激动，想向你汇报一下情况，貌似他滑得很不错。我刚才有打扰到什么吗？”
“没。”玛丽安说着，转回去对李悄悄说道，“她觉得你是个坏男人。不过你确实就是。我得走了，去接伊格的电话。大餐改天再吃吧。”
“你和他聊的时候--会不会说起--我们……我们聊到的那些事--”
“哦，嘿，当然不会。我会保密的，李。”
“好。”李口干舌燥，这时候只有玛丽安能解他的“渴”。
“抽你根烟不介意吧？”那个粗壮的女孩走过来问道。
“当然不。”李说。
玛丽安挥了挥手，穿过天台，出去了。
李抽出一根云丝顿香烟，递给玛丽安的室友，然后给她点上。
“就要去圣地亚哥了，是吧？”
“嗯，”女孩回答，“去跟一个高中同学一起住。肯定会很爽，她那儿有任天堂游戏机，什么都有。”
“那你和你地老同学也会玩那个点点线线的游戏吗？你是不是就得自己洗衣服了？”
女孩眯着眼打量着李，然后挥着胖乎乎的手，挥去两人之间笼罩的烟气。“你在说什么？”
“就是那个游戏啊，你们点一排点，然后轮流划线，看谁连出的方块多，你忘了？你不是还和玛丽安玩，输掉的人负责洗衣服吗？”
“我们玩过吗？”女孩一脸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