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我的女人啊”,他还记得曾让那个女人幸福陶醉了很久。
那时,是真的心疼她,亦不想让别的小子占了他的便宜去,为此让她跟着受累。
就在他胡思乱想着,耳边只听见莫小七悠悠问道:“艾姨艾叔,怎么没看见薇儿姐姐?”
她人都来医院了,怎不见薇儿?
要知道薇儿现在才是这个艾家名正言顺的女儿,最应该要在医院里照顾母亲的人。
“别提这个不孝女!”艾父脾气差,愤火上头,想也不多想便暴躁吼出口。
艾母见状,赶紧以咳嗽声示意丈夫:大家伙都在呢,难道你想让外人看咱家的笑话不成?你想家丑外扬?想把这破事弄得满城皆知?
艾父扫了众人一眼,这才堪堪顿住,再不多言。
莫小七知道,再问下去也是问不出么结果来。
做长辈的都好面子,都会有自己的顾虑所在,不想说的,你就是再询问,也只会惹来反感。
不过莫小七已经从这短短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出了一丝端倪。
很显然,薇儿没来,或是来了并没有留下照顾母亲,否则的话,她这个父亲也不会如此大的愤怒。
这个妹妹到底怎么了?真让她揪心。
“小七呀,听说你不是已经换了份新工作吗?一定很忙吧,怎么还有时间往医院里面跑?”艾母不好冷落了专程来探望自己的莫小七。看着莫小七贴心暖窝的关心自己,不免又要暗自落下泪来。
她这一辈子,就生了两个女儿。
本来应该也是家庭和睦安康的,可惜大女儿不幸竟遭遇了那飞来横祸,平白丢了大好性命。
剩下的小女儿,性情大变,照如今这样子怕是指望不得。
“艾姨,我能应付得过来的!”莫小七闷闷应道。
“这位是冷大侦探吧?既然在这里能有机会见到大侦探,我想打听打听,我女儿车祸那案子调查得如何了?”艾母不忘询问大女儿的案子。
“伯母,您放心,请相信我们,到时候一定会给无辜者一个公道的!”如今,进展缓慢,冷君濯也只能如此官方地安抚艾母焦虑的心情。
“哎,你们这些当人民警察,当大侦探的,每次问你们,总是相同的说词,但却没个具体的准信,含含糊糊,也不知道你们到底用也心尽了力去调查没有,我好好的一个大闺女,正值大好年华,就这样没了,一个好好的家庭,也就这样破了。”说着,艾母不免又伤心起来,泪难干。
冷君濯虽有心想为自己辩驳几句,接受不得这样的憋屈,但是,对方是艾母,是生养了那个人的母亲,想到这里,他张不开嘴来,愧疚更深。
倒是和他并肩而立的茉莉看不下去了,“伯母,您这般说话不客气,我们可就不爱听了!我们冷大侦探,他是人,不是神,这案子的线索本来就少得可怜,事发路段又是极为偏僻,连个监探录像都没有,目击证人更是没有,这多少也要给我们时间不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调查和取证,我们总不能随随便便从大街上押一个人过来一口咬定那人是撞车逃逸的肇事者,对不对?”
她是侦探社的管理层,又是冷君濯的女友,得力助手,难免心起不平,想要为冷君濯为自家侦探社说话。
“我……我就是发发唠叨,嫌你们办事效率太低,唠叨一下也不行?”艾母倒是没料到,对面居然会有这么一个伶牙利齿的年轻姑娘,三两句就将她打压下去。
做为遇害者家属,她讨要一个说法,要一个公道,这再合理不过。
怎的,就不让人说话了呢?
艾父阴沉着脸,欲要发作。
眼见气氛僵持,冷君濯不得不站出来喝斥茉莉,“你先出去!”。
他不喜茉莉对这家人的态度,太过公事化太过冷情。
茉莉没料到冷君濯会是这般态度对自己,居然叫她出去!满腹委屈涌上心头,正要不甘的解释,“君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我还不是见不得你被人说三道四,见不得我们侦探社被人说得那般无用。
“出去!”冷君濯不得不伸手推她,强行把她推了出去,“去医院门口等我!”最后见她委屈得眼眶通红,这才不得不放低了音量,放柔了冷然的语调。
生气的一跺脚,哪怕这个男人在最后关头对她有几分柔和,但是她还是觉得委屈不甘。
凭什么对她就这个态度,对病房里的那一群人,态度就好得跟他家人似的?
这待遇,太不一样,叫她无法接受。
等冷君濯再次踏入病房的时候,面对艾父艾母,那态度又带了很深的歉意,“伯父,伯母,真是对不起!她就是这脾气,说话不饶人,你们不要往心里去,案子的事情,我可以向你们二老承诺,一定尽力尽快找出那逃逸之人,虽然这话听起来,还是有些太过公式化,你们也许会觉得这里面敷衍的成分居多,但是,我的态度,真是无比真诚,我是认真的!”
他无法说出当年他和艾婉的关系,如今只能用这样的话来试图证明自己,一定不会草率了事不负责任。
因为,这也算是目前他唯一能为对不起的那个人做的事。
哪怕不用他们在后面催促,他也会叮嘱逼迫自己的。
艾母被这年轻侦探的认真和严谨给打动了,张了张嘴,最终责备的话,再说不出口。她本身就不是得理不饶人,非要闹腾个是非出来的女人。
她贤良淑德,是非对错,又岂会不知。
“罢了,刚才也是我态度不好,我自己心情不好,干嘛冲你们这些人发火!”叹了几息,艾母蔫蔫地躺下,浑身上下顿时笼罩了一层叫做阴郁低沉的情绪。
大吵大闹,蛮横无礼,又能怎样?能唤回已经失去的优秀的女儿吗?
不,不能,
所以,闹腾有什么用呢。
那种悲伤从心底油然而生,让她生了对生活的几许颓败之意,整个人如同秋后摇摇欲坠的枯叶,再不经任何一点风雨的摧残。
“她要休息了,心脏受不得任何刺-激,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请离开吧!”艾父见老伴儿重新躺下,便冷着脸下逐客令。
结婚多年,这个时候,他知道老伴儿最需要的还是时间,用时间来平复这失去女儿的痛心疾首,用时间来撑过一切的灾祸。
“那我就先告辞!”冷君濯不好多呆,也没立场,只能悻悻地退出来,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叮嘱两位老人,态度谦诚,“伯父,伯母,还请保重身体!”
其它别的话,依他冷然的性子,再说不出口。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破例,最大的极限。
“艾叔,艾姨,时间不早了,我今天也先走了,等我明天抽空再来看您们!”莫小七见冷君濯在这里受了气且受了挫,生生地接着,并没有还击,有些为他担心,便也提出离开。
“小七要是工作太忙,就别过来了,我和你艾姨,两把老骨头还不是那样,看与不看,都一个样,倒是你,年纪小小的,在外面工作,要多注意自己身体!”艾父看着这个从小差不多被自己看着长大的邻居家的女儿耐心叮嘱。
痛失大女儿,突来的打击,才让他瞬间明白,以前的自己,作为一个父亲,根本不合格。以前的他,只知道摆着一张冷脸,严肃吓人,以为严厉的管教和约束,才是对孩子们最好的教育方式。
可是,现在他明白,他错了,大错特错。
大女儿还在的时候,他这个父亲就没有好好地疼爱过这个女儿。
相反,什么事都会要求大女儿务必做好,尽善尽美,给这孩子平白无故的添了许多压力在身。女儿的面包店一开张,生意就还不错,他就在女儿耳边唠叨,不能骄傲,要再接再励,做得更好。
等女儿的面包店生意红火时,他又跳出来告诫女儿,留不住回头客,照样会完蛋。
等女儿躇踌满志地开了第二家分店时,他严肃着一张脸,仍旧板着脸孔,不让女儿喘气,这分店的生意,要是没有第一家店的好,你走出家门,在外面别说我是你老子,我丢不起这个人!
逼来逼去,想想,他这个父亲无形中就像手里拿着一根满是荆棘的鞭子,在后面不停地抽打着已经疲累至极气喘吁吁的女儿前行,哪怕他已经看见女儿满头大汗,哪怕脚步蹒跚,也终没有让她停下来好好地歇一歇。
失去了,才最终知晓拥有时的珍贵,然而,已经太晚。
他的愧疚,他的自责,终换不回一个健康完整的女儿回来!
这些话,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哪怕是枕边的老伴。
他是个男人,是个丈夫,是个父亲,他顶天立地,他是这个家的支柱,他有他的脸面,他拉不下脸来对其他人说,但是,自己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纠结懊悔。
“艾叔,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看着父亲用不一样的态度不一样的眼神,对自己这般殷殷叮嘱,她禁不住热泪盈眶。
哪怕是重生成邻家小妹,依旧还能从父母身上体会到这种对女儿对小辈们的疼爱关心,她还是会激动会暖心。
最起码,她车祸中死了,她和她的父母亲人们,没有阴阳两隔,对不对?
最起码,她和她的亲人们,还一样共同生活在这个地球之上,用她现在的这个身份,依然可以看得见父母脸上的忧愁,可以听得见他们的无奈叹息,用手甚至可以触-摸得到他们日益衰老憔悴的身躯,足够了!
老天,终是待她不薄。
不能再做艾婉,只能做莫小七,这算不幸中的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