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我是谁(三)
”让道了!都他娘的快闪开!”
”车堆一边,没力气快点,快点!”
粗鲁的声音自东边传过来。路上正在赶路的人熟练的避在路一边,推车牛车行人也不管是向西还是奔东,随着呼喝声迅速找到合适的位置。倾刻间硬是腾出了大半个路宽。自自己.
“说你呢!沒吃饱饭?没力气?给你裹上红巾,和哥哥走,保证管吃饱饭。”
朱纯和沐英挤在一个闭着铺子门的门边石阶上。石阶近一尺高却只有半尺来宽。两个人只能站斜脚站羞,沐英惦记着朱家哥哥人身子弱,脑子这也不好使。一只胳膊档在朱纯腹部,自己斜站着的小身体倒是一闪一晃。还得朱纯伸手抓紧了他的肩膀,这样两人互相帮助才稳定站妥。
站的高自然能看的远,随着粗鲁的呼声远处一波红色人流快速移动过来。红色的裹头巾和满街灰黑陈旧打扮的路人相比格外醒目。走的近了,才看清楚。也只是头前几人穿红衣包扎鲜艳的红巾。跟在队伍后面有百十人,红色包头巾有新有旧,若是没了红包头巾裹头,衣着和推车那群汉子没多大区别,都是黑不黑灰不灰,肩背上层层汗渍。
前面二十步的地方,一个一身红的高挑个,拉着推车汉子里最高大壮实中年人嘴里劝手上使了力气拉。“一幅好身板,下死力扛活推车也混不上个肚饱!跟哥哥走,不能够亏了你。”中年推车大汉站的扎扎实实,任由高挑个垃扯,腿都一动不动。脸上却陪着笑脸。“听我的,进了咱这,先给你个什长,开战有赏,平日也比小兵吃的好!”高挑个又加码诱惑“沧啷”抽出了佩刀。明晃晃闪着寒光。“这个刃是把百炼钢刀,喜欢吧!归你了,哥哥我就不是小气人,塞手里根竹矛就让你上战阵,有你这把力气拿这刀砍人,只一刀就够劈两半了!来!拿上啊。”高挑个回刀入梢,将刀往φ年大汉怀里送。
中年推车汉子连忙拱起手不停作辑。“军爷您这是给咱脸了,可咱对不您的好意,实在是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死了娘的女仔,等我续娶个婆娘,家里有人照应了,咱就去寻军爷!”两人才说三两话小半个队伍已经从身旁去过。打头的一转头没见高挑个,斜跨一步在道边打眼向后找。“赵一九,赵一九!别你娘的瞎卖嘴,一把破刀都许过十八家,快走!误了期小心你小子的屁股要吃板子”
高挑个听到,右手握着刀把,在中年推车壮汉宽宽的脊背上抽了一记。“死脑袋,娘的!有福不会享!”
高挑个赵一九一路小跑追队伍,每赶过一列都吆喝一声“快点!”语气凶巴巴,却没几个人在意。
中年推车壮汉背上原本泛着汗渍落满尘土,赵一九一刀梢抽过,留下清晰个刀梢印子,衣服下的肌肉一阵抽搐。看来赵一九是真恼中年汉,这一下下3狠手。
壮汉咬着牙抽了口气,“咦!”被壮汉档在身后十二三少年,涨红着脸。“爹!”语带哭音,手便要去摸爹背上刀梢抽的印子。壮汉一手攥住儿子的手,另只手忙掩上儿子嘴,“没事了!”看着高挑个已经跑远,心里这才确定,今天遇到的麻顿事算是过去了。放开拉着儿子手和掩嘴的大手,脸上己笑的一片灿烂。
看的太过专注,见壮汉虽然长大粗豪,一番对答却甚是机敏。眼看一场糟心烂事被推车壮汉化解。朱纯这才细细观察路上行进的队伍。
除过带队的几个一身红打扮,队伍尾巴数人也是一身红,边走边踢打喝骂,吊在队尾跟不上步子的。也就是这些个一身红装都拎着长刀,不大的队伍.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有近半长木杆装个枪头,余下有扛抗根木棍,也有抗着根竹杆,杆子一头斜削成尖角,十几个背弓箭倒是走在一起,中间一个中等身材宽肩膀最醒目,除了弓箭肩膀子上担着口半尺宽四尺长铁刀,等走过朱纯面前时,才看清楚,分明就是一口铡刀。
朱驴儿留存的记忆里,多次出现.这样一群类同的红巾军。
朱驴儿憎恶红巾军,在和朱纯谈起红巾军时曾经有个比喻。只知盘剥压迫的蒙古人官府是一大旱,说是赤地千里,实际总有几小块洼地还能对付着和树皮草根艰难活命。而这两年先是本地闹起红巾军起义,大旗树起,乌泱泱就是成千上万的队伍。蒙古人是来当老爷的,这老爷在哪里都是所有人搭构起的塔尖尖。杀净杀绝也没几个!乡兵捕役也都是些本乡本土的汉人,背转身裹上红头巾,堂堂黄黄入了红巾义军。砍了蒙古鞑子脑袋,出了几辈人当两脚羊的怒气怨气!衙门口生的是汉家子弟,为汉人当家做主,都认为大家伙的好日子该来了!敲锣打鼓很是热闹了几日。高兴不高兴日子都还是要过,衣食住行依然。想要的好日子却没有来!突然出现的红巾军成千上万都不事生产。虽说不家蒙古老爷奢华,但架不住人多!吃完了官仓吃大户,吃穷了大户小户。最可气是红巾军的官是自封的,谁的人马多拳头硬,就官大!如此,义军队伍越庞大,老亙姓日子越苦。这还只是开了个头!去年东边打了败仗,被元军在后面赶着逃过来只红巾军。起初便是糊涂组建的队伍,吃了败仗,哪里还有建制?!逃命也要吃饱饭啊!前路情况又不清楚,每过一地就尽可能搜刮。但凡有用的统统搜罗一空。有些地方实在没法活人了,有脑子活泛的找块红布包了头,手边有顺手武器结成伙也加入搜刮行列。朱驴儿清楚的记得,昨日还是和睦乡邻,一日间便包扎红色头巾,持刀拎棍闯到家中。抢光能抢的,临了,还有些逼着被抢了的也包扎上红巾,一起奔向隔壁邻家。象刚才赵一九强拉人入伙已经是温文尔雅,多少人不愿入伙被拆了房砍了头!都象疯魔,越是曾经的亲近关系,被拒绝后受的伤害越重。
前面才过完红巾军,跟着朝庭大军又来了!又一是一场灾难。早已经被授刮一空抢无可抢,这也没难住官军,一块红布给头上一包,一刀下去,砍下的脑袋变成了军功!
官军追到濠州城,红巾军两军合一处。再没处可逃,人可就拚了命!虽然武器比朝庭大军差许多,好在濠州城墙修的结实,站在墙头等下面敌人往上攻,有着地利。
一场攻守大战,有几处墙头你来我往争夺激烈,红巾军硬是用人命往里填。青石的墙面染成红色,惨不忍睹!城里城外都堆满死尸。红巾军死了不少人,己方伤亡惨重,换来朝庭大军也是伤亡惨重。一旦守不住城,结果就是个死!想不想这会红巾军都只能拚命到底。一个肩膀扛个头,吃粮当差的官军受不了这样玩命死碣。一路赶着兵不兵民不民的红巾军追打,挺好的挺舒服的仗。突然敌人不逃了,转了性子,看着前面官军一刀砍了伙伴脑袋瓜子,血热乎乎还在从腔子往外喷,手举竹枪,木枪,红着眼就顶了过来。这可不是众官军兄弟们喜欢的仗!
心态变了!越是不愿向前冲。末了,再攻城,官军队伍往城墙边冲,墙头上随便丟几块石头,射一波箭。有人就惨叫连连,呼啦啦,转过身就向回跑。
这样几次,城里红巾军大将也看出先前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官军,军心已经散了,就是带队军官还要再战,士兵却早没了斗志。
等到濠州关闭数月了的城门,四门大开!赤红着眼的红巾军士兵嘶吼着,红色的包头红巾汇聚成红色怒潮拍向官军大营。庞大的官军队伍象海滩上的沙堡,被狂暴的红潮拍碎。
红巾军胜利了!获得了一场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大胜。
濠州城保住了!被困在城里的军民,告别了惶恐不安。堵在咽喉的心又能安放在胸口。
城外面呢?!
吃了败仗的大队官军散乱成无数支大大小小的队伍,向东溃逃。官军队伍经过的地方,又将红巾军逃亡时所做又来了一遍。比起红巾军所做所为,还加上官军独有的一个特色,送你红巾砍你脑袋瓜子!!!
所以朱驴儿憎恶红巾军,觉得,红巾起义就是一场蝗灾!一次又一次啃食过,将通过的地方变成活地狱。红巾军不但自己祸害,而且引来更凶残的另一群一一一官军。
看着一步外急步走过的红巾军士兵。朱纯想着朱驴儿描述的红巾。“染满人血,充斥腐尸恶臭。”
朱纯走下石阶,最近的红巾士兵离了不到两尺。夏天里还要将一头长发裹着,包头的红巾湿漉漉,.边沿有些地方脱丝,前额红巾的边沿已经发黑。.整只队伍行色匆匆,临近了,队伍擦身过去,鼻端浓烈汗味,酸酸的惺咸刺鼻。
这味道朱纯并不陌生,夏天建筑工也就充斥着这种人体大量流汗后散发的体味。
队伍在队尾几人说说笑笑声中通过了朱纯站立处,不知道是说到什么趣事,几人笑的声音好大,中气十足!
如果不是手中拿的刀枪,幌平间,这队男人就是放工的工人,劳累了一日,赚回养家糊口的薪水,满身汗水内心安宁,念着家中妻儿,走在晚霞里,走在归家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