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绿说完,满怀期盼地望着晚晴。不料,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姐却奇怪地望了自己一眼,反问道:“救,要怎样?不救,又怎样?”
这……
万没料到小姐会这样问自己,看着眼神清澈仿若不谙世事的自家主子,浣绿一时哑然。片刻后,她似反应过来般,道:“如今小姐已经是楚家名符其实的当家主母,您的命令谁敢不从,小姐只消一句话,香儿就能立刻回来。”
紫苏毫不迟疑的反驳:“这样做恐怕不太妥当,咱们再想个别的法子。”必须想个更好的办法,既能帮得上香儿,又能不连累小姐。
浣绿急切,欲要落泪,“香儿好歹是跟我们一起的,紫苏姐姐这样前思后想,磨磨蹭蹭的,只怕到了明天也想不出法子。”
紫苏道:“我何尝不知,只是这里毕竟不是上官家,凡事都须从长计议,不可莽撞。”
浣绿一听,更加气急:“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你就知道从长计议。你们不去救,我自己去。”说完,便赌气往外走。
“浣绿”,紫苏想要拦住她,不想被浣绿用力甩开,径自推门冲了出去,“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紫苏皱眉,转头道:“小姐,您看……”
晚晴望着被推开的门,若有所思:“紫苏,你也过去。”
紫苏正有此意,遂道声“是”,便快步跟了出去。紫苏刚踏出房门,晚晴就听到她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姑爷”。再抬眼时,已见楚玥走了进来。望见晚晴,楚玥眼睛一亮,快走两步来到她跟前,脆生生的喊道:“晚晴。”说着,便要伸出手来拉她的袖子。
还真不记仇。眼见那手就要碰到她的衣角,晚晴一侧身,便站起来向里走到窗边去了。楚玥悻悻的收回手,跟了过去,又唤了一声,“晚晴。”只是这次,那语气里多了分小心翼翼,模样也着实透着几分委屈和可怜。
晚晴拿起剪刀,海棠已经绽开了几个花苞,花瓣娇艳粉嫩,枝影横斜,旁逸而出,煞是好看,“怎么回来了?”她表情淡淡的。
楚玥表情乖巧,“康儿说晚晴找玥儿,玥儿就回来了。”
“哦?”
“咔嚓”一声脆响,一段枯枝掉落罗裙旁。那地面上,还飘落着一层被风吹散的樱花花瓣。花瓣上方,是一袭纯白的衣衫。此时,房间里静静的,似乎能听见樱花片片凋落的轻响。
等了一会儿,见不再有声音。楚玥冲脚下的残红努了努嘴,道:“浣绿生气了么,刚刚差点撞到玥儿了?”
晚晴挑眉,惊讶地望一眼楚玥,道:“你记得我身边几个丫头的名字?”说罢,她忽地一笑,“真是难得。”
楚玥不服气,道:“晚晴又欺负玥儿,玥儿不依。”
晚晴打量着他,“不依又怎样?”
“……”楚玥望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张了张嘴。
晚晴冷笑:“又想去找最疼你的四娘玩?”此话一出,自己倒先怔了一怔。晚晴颇为懊恼的扭过脸,暗暗咬牙,手一扬,将剪刀丢进了绣筐。
自己竟然跟他计较这个?
然而晚晴并没有看见,在她皱眉的同时,楚玥也有一刻的怔然。他静静的望了一会儿女子的侧脸,嘟起嘴,“四娘不跟玥儿玩,四娘跟晚晴玩,”语气颇为幽怨,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玥儿都看见了。”
晚晴不予理睬。
楚玥又道:“晚晴,玥儿饿了,”他摸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刚才在花厅没有吃饱。”
细风吹动窗帘,拂过鲛绡纱帐,却看不清她的神情。
“晚晴,你饿不饿?”楚玥左右观望,“玲珑怎么还不过来”
……
“晚晴?”
……
见晚晴不理不睬,甚至也不看自己一眼,楚玥大声叫道:“晚晴——”
……
依然没有回应。
一片淡粉色的花瓣自枝头飘落,在和风里打着卷,起起伏伏飘过楚玥的视线,最后落在晚晴乌黑的鬓发上。楚玥望着那樱花花瓣看了半晌,突然转身,直直走到窗边,一把抓起花瓶里独自芬芳的几段花枝,颇为嫌弃的拎在手里,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道:“玥儿不喜欢……”
听得身后细微的响动,晚晴转过身,却看见楚玥疾步往外走的背影。地上点点滴滴一路水痕自窗边延伸到他脚下,并随着楚玥的步子不断蔓延……,目光一转,水瓶里哪还有樱花的半瓣影子?
“楚玥——”,已来不及阻拦,晚晴着急叫道。
此时楚玥已走到门边,正要跨步出门槛,听到她厉声阻止,转过头,神情委屈,“不要这个好不好?”,他轻轻晃一晃手中的物什,尽量远离自己,生怕一不小心沾染到什么。看来,他的确很讨厌那东西。
“公子?”
玲珑端着托盘站在门外,一脸诧异的望着楚玥,“您在这儿站着做什么?”,眼光顺着望下去,瞧见粗粝的花枝时,急切道:“公子,快丢了那东西,小心扎伤了手。”玲珑心里焦急,侧身进了门,将托盘往桌上一放,转身去接那枝桠。
不想,轻轻扯了扯,却没有动静,玲珑疑惑抬头:“公子?”却见楚玥直直的望着自己身后,玲珑不解的看过去,一愣之下,脱口而出:“夫人?”随后而来的康儿、小喜等人看到这一幕,俱都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玲珑最先反应过来,忙松了手,解释道:“夫人,该是用饭的时辰了。”
晚晴微微一笑,“我不饿,你们先用吧。”
她走过来,经过楚玥身边时,神色已变得淡漠,平静道:“你若真不喜欢,就扔了吧。”说罢,头也不回,便轻轻踏过门槛。
她,有些累了。
缓步慢行在桃林间,天空恬淡悠远,明净如洗。晚晴轻轻念道,“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渐渐地,自己倒轻轻笑了。缘溪行,自己一路沿沁心湖水道而来,倒有几分贴切,只是眼前的这片桃花源,并不十分广阔,更谈不上夹岸百步之遥,且林间生有杂树,所以,即便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这里也不是自己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