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一滴滴黑色的液体滴落到草地上,迅速侵染腐蚀枯黄的草茎,将其化为灰烬。
索拉斯摇摇晃晃地想要离开这里,最终却径直从天上摔下,“砰”的一声,砸到路边的长椅上。
一旁照顾沉睡的青年的西奥多见到这一幕,捂着仍在疼痛的腹部,脸色苍白地走了过去。
“探索者之眼”早在失去作用之后便被他收进怀中。
他小心翼翼地持握意外得来的重剑,完好的右手碰触到同样持握剑柄的骨爪,令他的心也跟着一沉。
几株“洛里斯的甜点”被法师沉重的步伐踩扁,莹莹幽光瞬间熄灭。
长椅那边传来一阵又一阵地浓重喘息声,像是有人在西奥多身边拉着风箱一样。
借着暗淡的星光,他凝神望去:
之前向他出手的青年消失不见,躺在那儿的只有一个陷入沉睡中的老花匠,旁边趴着一只伤痕累累、正在呜咽的黑狗,猩红淌血的舌头舔舐着老人垂下来的手背,血淋淋的。
草叶腐蚀的声音伴随着它的哀鸣一起传来,很磨人耳朵。
自称为索拉斯的非人生物听到西奥多的脚步声,黑亮的眼珠朝他的方向扫视过来,又继续转头舔舐。
“动手吧,法师。”对方好像在这样对他说道。
法师没有回答,颤颤巍巍地走到二者的身边,忍着疼痛挥动起手中的重剑。
剑刃有铭文闪烁:举起此剑,愿罪人来世可得永生;剑之所指,其决判由我执行。
夜幕上的星星褪去红光,准备就此斩去“烈焰噬魂者”头颅的他一下子栽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锵啷”一声,他手中的重剑也跟着掉落到地上,击起一片草屑,然后消失不见。
受到惊扰的老花匠顿时从睡梦中醒来,茫然地发现自己正躺在街道旁冰凉的长椅之上。
……
圣希尔德街,瓦尔德之家外的金合欢树下。
两颊凸出,脸庞瘦长的他此刻正虔诚地抚摸手中的重剑,用满带怀念的眼神细细扫视剑身上的铭文。
“已经轮回到第五纪了,可是你仍旧没有回来。”
冷风刮过,并没有人来回应他。
提图斯起身,单手握着法师之前挥舞的重剑,朝着草坪上的某处走去。
连接金合欢树的红线上挂着的各种画作在夜风中不停抖动,似乎有风灵在咆哮,亦或是颤抖哭泣。
重剑被直直地插入大地,整个剑身也都全部没入土中。
“啵——”有如水泡破裂的声音随之响起,这片草地上的金合欢树树叶刷刷刷的激荡在空中,离开了树干。
树下站立的骑士们也好似挣脱束缚,身形一晃,聚拢到提图斯的身边。
“艾伦!”一位骑士喊道。
提图斯看向对方:“莫里斯,你出来了。”
骑士礼貌地点点头:“米哈伊尔又拒绝了吗?”
“不,他没有拒绝。只不过目前来着……单纯的堆砌记忆只会造成紊乱,重复我们过去的错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米哈伊尔。”
“那具身体需要不断的学习,甚至学会塑造。”
提图斯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的神情。骑士注意到了,却并没有询问。他们俩都很清楚,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但是,有些记忆是我们无法取得的。”
“那些你不必安排。”另一位脱离束缚的骑士走了过来,语气低沉地说道。他身上的精良铠甲已经变成了一身式样古典的衣袍,看上去与当前的时代明显不同,整个人像是刚从剧院里走出来的一样。
周围正在活动筋骨的骑士们齐刷刷地朝这边望过来。
“迷迭香已经死去了,没有人能替代她。”
……
“希斯,麻烦你帮我按住它一下。”
“好的,哈贝马斯先生。”
依稀间,有说话的声音传来。法师起身,朝说话者的方向走去。
墙上的碧色藤蔓虬结有力,紧紧抓住表面凹凸不平的部分,不断扭动,偶尔膨胀出一朵一朵的花苞状物体。
房顶上倒垂着几株弥散稳定亮度的明黄色植物,它们蒲扇般的叶片下伸着一节一节相连的透明柱状物,其间充斥着晶莹的液体,一些蝌蚪状的孢子在里面自由自在地游动。
西奥多穿过一簇簇奇形怪状的植物,看到了跟在老花匠身边的希斯。
那只非人生物不知怎么回事,腹部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是看上去比昨晚还要虚弱一些。
法师看着希斯那副好奇而又认真的表情,张了张嘴,还是走了过去。
“布莱克先生,你醒了?”老花匠注意到他的到来,开口询问道。
一旁的希斯也跟着打了声招呼。
法师礼貌地点点头,看着老花匠将一株植物正在挣扎着的植物茎干切成几小节,往旁边罐子里的蓝色黏稠液体轻轻蘸了几下之后,插入一盆黑色松软的泥土中。
注意到法师探究的目光,哈贝马斯解释道:“洛克荆条,一种搭花架的好材料,只要两星期就可以抽到一人多高,很适合和那些藤蔓植物种在一起。”
地上那只黑狗很虚弱,看起来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死去的样子。西奥多往地上瞥了几眼。
“对了,您之前给我的那包金盏菊的种子,我还没来的及种呢,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
法师向对面的老花匠请教道。
“啊……你说这个,你稍微等下,我来教你怎么做。”
老花匠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边说边转身去拿工具。
西奥多站在那儿,看着老花匠的背影,细细思索:
他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吗?为什么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我倒下时,大家都还在外面……对了,还有面前的这只黑狗,也许他知道答案……
昨晚早些十分还异常威风凛凛的“烈焰噬魂者”正耷拉着脑袋,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举动就像一只真正的黑狗。
“希斯,你很喜欢种植吗?”西奥多看向露出喜悦笑容的年轻人。
刚刚被对方插进泥土里的一小节植株神奇的舒展着自己的叶片,让身为法师的西奥多也不由得惊异。
他不由得又朝面前的年轻人看了两眼,发现了对方瞳孔中泄露的丝丝缕缕的金色辉光。
某种被他一再掩饰的惊恐从法师脸上悄然浮现,又快速褪去。
他审视着这种令他不理智的情绪,感受着自己对某件事实一再的逃避。
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就算从“泰拉德”离开,后悔、自责与愧疚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着他,年轻人的眼睛仿佛是击碎他美好梦境的魔咒,拍打在他脑袋的冰块,让他浑身冰凉。
“我有办法的,我肯定有办法的……”他喃喃地说。
“布莱克导师?您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