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爷子,不好意思,我林某人来迟了,您老不会见怪吧。”领头的男人嘴里说得客气,脸上的表情却嚣张至极,完全一副这就是我的主场的样子,哪有半分的歉意。
台上的赵老爷子定力也是很好,被比自己小一辈的人这么下面子还那么气定神闲,八风不动的样子,跟刚在后台对自家人动则得究的样子截然不同,果然能在景城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天地的人,都不是吃素的。
“怎么会呢,早就听说你林贤侄贵人事多,一向忙得都没法准时赴约,这不筹备宴会太过忙碌,倒忘了你还没入场,还好宴会也就刚开始一会,所幸你来得也不算晚。”赵老爷子这话回击得相当妙,先是在称呼上压那男人一筹,整句话的意思变相地在说,你以为你很重要吗,根本就没人把你记住,你爱来不来。
在场的都是政、商两届的腕,哪能听不出赵老爷子的弦外之音,没敢笑得明目张胆,却还是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嘲弄和讥讽。
“这林振还真以为这景城他能一手遮天了,人赵老爷子打天下的时候,他还在怀里喝奶呢……”
“嘘,你小声点,这林振毕竟是混黑的,现在更是黑白通吃,凶残得很,这种人咱还是少议论……”
“话说,这林振也真够厉害的,这黄赌毒他无一不沾,非但没有蹲局子,反而气焰越发嚣张,如日中天……”
为首的黑衣男人便是人们议论的林振,当下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姗姗来迟就是想在所有人面前给赵老爷子来个下马威,同时敲打敲打在场的人,没想到如意算盘打空了,反到被赵老爷子给扒了面子。
想他林振叱咤风云,刀头舔血地过活,怎能忍得了这样的奚落,眼中杀气凛然,眼看着就要动怒,却被身边的小女人给制止了。
“振哥,咱们就是来沾沾人赵老爷子的喜庆的,你说这人一生能有几个大寿,咱们今天撞着了是我们运气好,该珍惜。”女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声音柔情似水听着让人如沐春风,可这话里内容就不怎么好听了,无疑在变相的警告在场的人要认清局势,这赵老爷子当初如何勇猛现在如何风光又怎样,年龄摆在那,能活几年都不知道。
女人轻轻一句话就在所有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刚那些议论林振的人也心有余悸地禁了声,赵老爷子一家脸色也很难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耐的低气压。
最终还是林振的狂放的笑声打破了空气中的僵局,“还是语儿,说话在理。”林振一边说着一边揉着怀里那个叫语儿劲直走到了最前排的位置上,坐在了顾倾城和秦湛的对面,那原本已经有人坐了,见林振来势汹汹便怯懦地闪到了一边。
赵老爷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哪还有心情说什么开场白,草草应付了几句就下台了。
自从那个林振出现以后,顾倾城就感觉秦湛有点奇怪,全身肌肉紧绷,却又在极力掩饰,这种感觉在林振等人落座后越发的明显。
“语儿,秦大总裁现在是商政两届的大红人,又是给咱两的老熟人,同桌不打声招呼不太好吧。”林振刚一坐下就拿秦湛开腔,说出来的话乍一听是平常的打招呼,可里面的味道却怎么听怎么不对。
“振哥说的是,这不干坐下没来的及吗。”说着这个叫语儿的女人站了起来,端起酒杯朝秦湛点头示意。
“秦总,感谢您当初给我和振哥牵线,许久未见,这一杯是我敬您的。”
秦湛闻言没有立马响应,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女人。谁都没有催秦湛,场面一度静的出奇。
良久,秦湛噗呲一声轻笑,端起自己面前的酒跟抵在面前的酒杯碰了下,然后一口闷下。同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两人之间的交锋不可能感受不到,但都精明地看透不说透。
顾倾城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过往的事情,但是她有眼睛会看,有心能感受,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假,可是在秦湛今天所做的一系列事情之后,顾倾城对他失望透顶,也已经不想再管,更没有资格再管秦湛以前的破事。
“秦总,这一杯是我敬你的,感谢你照顾乐儿这么久。”林振稳如泰山般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举着酒杯,就着空气,嘘嘘地朝秦湛的方向点了下头。
秦湛往自己的空酒杯里又倒了满满的一杯红酒,举杯朝着林振,“哪里,林乐为了我受伤,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我的女儿我了解,她一向任性刁蛮,只要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就好。”
“呵,怎么会。”
说话见两人的酒杯彭一声碰到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响,打到人的心里鼓鼓的。
“对了,乐儿,一向爱热闹,今天这么大的场面怎么没有见到她。”林振抿了一口酒之后问道。
“她……”
“湛哥,你太不厚道了,悄悄结婚也就算了,今天爷爷大寿的你都不待我来,太不够仗义了。”
秦湛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出就传来一道娇俏而又尖利的声音,所有人都转身朝门口看去,只见一袭白衣赫然出现。
原来他们讨论的林乐就是秦湛金屋藏娇的女鬼啊。顾倾城挑了下眉。
只见白衣进来后左右观望,一找到秦湛的身影之后,就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
“湛哥,你讨厌,你怎么……”
“乐儿……”
林乐满心满眼里只有秦湛,这会直接略过她老爸,直愣愣地就冲到秦湛的面前,这会听到这熟悉到不能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心虚地都不敢转身看说话的人,也不等秦湛说话,直接扭头就想闪人。
“站住。”
在林振的一声呵斥中,林乐哆嗦了一下停了下来。
“爸……”林乐转身弱弱地看着林振,“爸,您该不会又要抓我回去吧。”
“人秦总都已经结婚了,你再呆人那不合适,今天说甚么都要跟我回去。”
“爸!结婚又怎么了,现在人结婚离婚不都家常便饭吗。”林乐不满地娇喝,也不管场面难不难看。
面对林乐的发难,林振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乐。但眼神狠辣,一看就知道是生气了。
林乐深知自己父亲的脾气,努了努嘴没敢再乱发飙,自己搬了个椅子,硬是挤在了顾倾城和秦湛中间,顾倾城很配合地往外腾了个位子。而人林乐睨了眼顾倾城,假装对方是隐形人,故作无视。
顾倾城嗤笑了声,以自嘲的方式纾解内心的郁闷,深吸了几口气。因为不太喜欢桌上明明剑拔弩张却又虚与委蛇的气氛,喝了几口水借尿遁溜了。而秦湛自从林振来了之后满心思就不在她身上,连顾倾城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顾倾城离开宴会后,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瞎逛,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看到一棵垂柳就靠了上去,仰头看着满天繁星,不胜落寞。
“大美人,你的幸福值已经跌到新低了。”虚境里的万川时雪看着眼前不停地发出红色预警的小面袄,非常担忧顾倾城的状态,忧虑重重地问道。
顾倾城闻言低头笑了下,可这笑却比哭还难看,“或许幸福对我就是一种奢望吧。”
万川时雪眉头紧蹙,他活了这么多年岁,一个人黄泉之下孤寂惯了,见多了悲欢离合,顾倾城这点挫折于他来说,都只是小打小闹,根本不是大事,可见顾倾城不开心,他的情绪也受到了波动,想让她开心却不得法门。
“你不是还有我。”万川时雪不知怎地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连灵体都情不自禁地从虚境里出来,俏生生地站在顾倾城面前。
把顾倾城给惊着了,“原来你还能出来啊。”
“嗯,修为恢复了这也就不是难事。”
“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小心被人看见。”顾倾城见万川时雪一头白发曳地,头顶两只毛绒绒的耳朵,尽管气质缥缈出尘,可一看就知道不是人。
“放心,没有我的允许,或者对方跟你没有肢体接触就看不到我的灵体。”
顾倾城这才安下心来,又想起了万川时雪刚的话,抿住了嘴角,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现在都能自由出入虚境了,说不定等你修为更高些,你就能够摆脱我这个身体的限制了,那时你还在不在我身边都未可知,这个世界没有谁能保证会陪一个人走一辈子。”
万川时雪沉默了,世事最是无常,未来他确实没法保证,他能给的起的只有现在。
“至少现在我还在。”
顾倾城被这句话触动了心弦,莫名的眼眶就湿润了,四十五度仰起了头,不想让眼泪流下,“哎哟,我说小白狐,这几天我看你光速飞长,性格也变的越发沉寂,还以为你就是个不动七情六欲的冰块,没想到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动听的。”
万川时雪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自顾自地说着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顾倾城听得,“不是不懂,而是见得多了,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的好像很懂一样,你爱过人吗?”顾倾城来了点兴致,好奇地问道,她总感觉万川时雪身上有很多故事。
“那你爱过吗?”万川时雪不答反问。
顾倾城有点被问住了,这一刻她的脑子最先出现的人不是赵楚行,居然是秦湛,却又在开口的瞬间避开了秦湛,“两年前,我对赵楚行依赖的不行,对他的话奉若神明,以前我以为这是爱,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对赵楚行只是一种情感寄托,或许是一个人活得太孤寂,以至于在他靠近时,才会盲目地飞蛾扑火,顶多也就是轻浅的喜欢。”
“那秦湛呢?”
“不知道,不敢说爱,或许只是来不及成长的悸动!”顾倾城发现现在的她只要提起秦湛胸口就堵得难受,有种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憋闷,这些都是她在赵楚行身上没有感受到的,所以下意识地抵抗关于秦湛的话题。
“话说不是我问你的吗,怎么被你反套路了。”顾倾城意识到自己的底快要被万川时雪掏光了,对方却啥都没说。
“不是我套路你,而是你一个人扛了太久,需要一个倾听者来分担你的情绪。”万川时雪就事论事,直击顾倾城的内心,一点也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万川时雪的话把顾倾城伪装已久的盔甲瞬间击破,她压抑良久的泪点,也在顷刻间决堤,“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不会委婉一点,早知道昨天就不给你放权了。”
顾倾城一边哭,一边对着虚境里的万川时雪指控了起来。
这几次遇险后,顾倾城越发体会到万川时雪的重要性,老限制着他的自由反倒对自己不利,另一方面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顾倾城和万川时雪已经产生革命友情般的信任,也就放开了万川时雪身上所有的禁制,让万川时雪自己把控,要不然他今天又怎能主动关心顾倾城了。
“你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我真想把你打到娘胎里再造。”顾倾城越想越觉得生气。
万川时雪不吱声,任由顾倾城发泄,直到她自己停下来。
“哭完了,我们就说正事吧。”顾倾城刚收拾好情绪,万川时雪紧接着就来了这么一句。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干什么正事。”顾倾城不满。
万川时雪一副严师的样子,“当务之急是要提高你的幸福值。”
“还来,我的幸福值都已经降到没眼看了,我对它不抱任何希望了。”顾倾城已然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我反思了下,之前的方向有误,我们不应该把自己的幸福交给别人,通过别人时不时给予的情感慰藉所获得的幸福感实在是太不稳定。”
“哼,之前是谁说我跟秦湛有什么狗屁的三世情缘来着,还不予余力地把我往他身上推。”
万川时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你跟他确实是有三世情缘,前两世的结局都太过凄凉,这一世是你们两最后的机会,成则永世缠绵,败则缘尽于此,生生世世不负相见,之前是我太心急,一心想求个圆满,太过强求反而过犹不及。”
“说得像个假半仙一样,一套一套的还挺能虎人的。”顾倾城不满地嘀咕,反正她不想再热脸贴秦湛的冷屁股了,之前对这个三世情缘还感兴趣,现在压根不想听,“继续你的新作战计划呗。”
“幸福说道底就是自我满足,瞒足感也是分层次,最基本的是口腹之欲,往上是情感满足。”
“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可这两点我根本就没法满足,就拿着最基本的来说,我都欠了秦湛那么多钱,把自己都卖了,还谈什么满足,至于情感,你也看到了,不千疮百孔就已经不错了。”顾倾城觉得万川时雪的分析根本就没有实战指导作用。
“这两个都不是我要说的重点,这两者之上还有另一种满足感,自我成就。”万川时雪铺了一堆,总算是说到点上了。
“自我成就?”
“对,之前我们的方针都放在了前两个层面,现在我想直接跳过这两个,从自我价值实现入手,以自我成就感来实现自我满足。”
顾倾城没有立马应声,细想了下,觉得自己刚好也想摆脱对秦湛的依赖,本质上跟万川时雪的计划其实不谋而合,于是问道,“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从你的职业入手,你为什么选择进入娱乐圈。”万川时雪问道。
“两个原因,一是演员来钱快,二是虚荣心作祟,。”顾倾城答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要遮遮掩掩的意思。
“你倒是实诚,那你真心想做的是什么?”
“警察!”
“为什么?”
“可以光明正大地欺负人。”
“……当我这个问题没问,实际点,接下来你要干什么?”
“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地。”不知不觉顾倾城心中那点因小情小爱的阴郁一扫而空,语调激昂了几分,万川时雪听到顾倾城答案,又是一阵诧异,刚张口顾倾城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抬手就给挡了下来,“不用你问,原因很简单,一还是娱乐圈来钱快,我要把欠秦湛的巨额给还了,二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我想要的是光荣退隐而不是狼狈败走……”
顾倾城正说得起劲,突然草丛里传来一道细碎的脚步声,万川时雪明锐地感知到。
“嘘,别说话有人。”顾倾城话还没讲完就被万川时雪给制止了。
顾倾城躲在树干后面,隐约中听到脚步声,没一会脚步声越发地近了,顾倾城以为两人还要往前时,好巧不巧在树干的另一面停了下来。
顾倾城对别人的隐私不敢兴趣,刚想悄悄走人,却因两人的声音停了下来。
因为顾倾城听出男声是秦湛,至于女声虽然不是很熟悉,顾倾城还是猜出了是那个叫语儿的女人,最主要的是他们谈话的话题关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