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林如渊辞了贾母,回扬州去了。贾母一颗心才稍稍安了下来。一时湘云和翠缕也收拾妥当,要回了史家。姊妹们也都出来送。
黛玉将也准备好了的秘色瓷的笔洗方在包裹里,送给了湘云,叫着回去才打开。
湘云道了谢,如今一时要走了,竟也伤感起来。宝玉见黛玉也来了,心里更是欢喜交加着,一时眼圈也红了,竟一边拉着黛玉的衣襟,一边道依依不舍道:“可要常想着我。”一时竟不知是跟湘云说的,还是跟黛玉说的。
宝钗瞥了黛玉一眼,竟瞧着她都没什么异样,直觉得怪怪的‘平日里哪能这般平静,还送了湘云礼物,倒真真是我糊涂了,竟忘了元妃来时湘云不在。自然赏物是少了一份的。只是这颦儿。我偏不信,真真是转了性?’
“再说下去,都快到晌午去了。”迎春笑道。
宝钗听了笑着接到:“宝兄弟自小和湘云一起长大,这情感终究不是旁人能比的。”说罢又小心的瞥了一眼黛玉。见着宝玉拉着黛玉,心下竟有些酸酸的。
“就数你们最是好的,也不早了,早些回去,我赶明儿就去烦老太太去,让她再接了你来。”黛玉笑道。一边又悄悄把宝玉的手甩开。
只见湘云眼一红道:“林姐姐说的甚是,哪天老太太要是忘记了,你和二哥哥可要帮着提才好。”
黛玉点了点头,心里不住的难过。都道湘云婶子对她不好,如今看来,她竟是一点也不想家去。自己家竟不如人家的家。想到这里,黛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生起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湘云见黛玉和宝玉都应下了,心里也安这些。又想起黛玉的话,也是忌惮家里的婶婶的,回去晚了,又该受气。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宝玉见湘云走了,黛玉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去了。也不像往常一样,只一直闷闷的。一路回了怡红院。
袭人见了知是湘云走了,宝玉心情不好的缘故。一时从四儿手中的托盘里接过健莲红枣汤道:“喝点汤吧。这是早间太太赏的,说你爱喝。”
宝玉只一顾唉声叹气道:“如今云妹妹刚走,不知几时才会来。昨儿又听说林家来人了。还好如今走了。”宝玉说到动情之处。竟流了泪。
袭人回想起昨天。心里还是不住颤了颤。幸而自己先去老太太处打听了。
原来袭人昨儿见时间不早了,原想着贾母虽极疼黛玉,可如今林家要人来了。林姑娘也渐大了。保不齐再疼爱也没有不送回去的理。毕竟林家才是正主。贾家如今这么大,人多嘴也杂,贾母若不肯放了林姑娘走,一心扣了下来,先不说这林家的人心有不甘。这四下都是眼睛。老太太必是要想着些才好。
宝玉估摸着也快些回来了,便想着去打听打听。可巧遇到鸳鸯托着茶壶出来。袭人素来鸳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也是极好的。便见四下无人拉着鸳鸯问道:“林姑娘的事了老太太可有怎么说?”
鸳鸯笑道:“可是算留下了。这不姨太太方才哭着来找老太太。老太太才肯挪动呢。还生生的留下我,叫我看着林姑娘。”
“.......啊。”袭人听罢,面色一下子灰了下去。竟像半截木头,愣愣地戳在那儿。
“怎么了。你不舒服?”鸳鸯觉察到袭人的异样问道。
袭人晃了晃神只得挤出一脸笑道:“方才跑太急,如今肚子岔了气。疼的紧,不碍事的。”一面捂着肚子。
“可了不得了,做什么这么急。”手里托着茶壶无法,只能一面叫了名叫珍儿的丫头道:“快先扶着点她。”
袭人笑道:“不碍事的,现下好了许多,我回去歇歇就可以了。”说罢转身,就往怡红院处走,一个拐弯,竟往角门方向走去。心里一面咬牙切齿道‘老太太竟疼林姑娘疼到骨子里去了。史姑娘虽离的近,因婶子的缘故,竟好几月才来一次,史家每每叫了人来接。凭史姑娘怎么说,老太太竟也是不多留一天,只说了下次再接来住长些,也就罢了。如此几年史姑娘也就不求了。
原想着,林姑娘走了,我还可将施计叫宝玉从此不再近秋纹,如今林姑娘当真是被老太太当成了心窝肉一般。倒是我失算了。
“开大,大,大......”
袭人一面走,一面想,竟早已出了园子,倒是被这外来之声拉回了思绪。袭人探了探头,竟见着一堆人隐在草丛里赌钱。袭人厌恶的皱紧了眉。刚走了几步。
“又输了,你这混账东西,怎么开的。”
“茗烟?”袭人叫道。
茗烟愣了一下。忙将银子收到怀中,周围聚赌的人也一哄而散,独茗烟一人站在那里求道:“我如今是第一次碰这个,好姐姐,可别叫人知道,你说什么我都应你。”
袭人啐道:“我是你哪门子的姐姐,整日里不挑些正紧事做,竟干挑唆人打架、赌钱的下流事。”
茗烟听了,忙改口道:“姑奶奶,你只饶了我这回,我下次便不敢了。原是那几个心眼坏透了的小厮见我站着一天了,没事做,才挑唆了我顽的。”
袭人冷哼道:“我哪有空理你们这等事。二爷叫你等着,你竟藏在那里。我这正有件事,若一时找不到你耽搁了,二爷问起来,仔细你的皮。”
茗烟忙一边陪不是,一边擦冷汗道:“姑奶奶快请说罢。”
“你去叫了二爷回来寻我,且就说有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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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时宝玉回来了,直拉着袭人面有急色问道:“叫我回来可有什么重要的事?”
袭人叫宝玉坐下,又倒了杯滚开水道:“我说了,你可别急。”
“好姐姐,你倒是快说啊,这般拖着,我越发的急了。”
“林家这会子来人了,只是来看看林姑娘,并不曾要带了回去,你只管安下心来。”
宝玉笑道:“可别糊弄了我去。林家哪里还有什么人。”
“你只不信我的,还可问了秋纹去,我没来由拿着跟你玩笑。”袭人说罢,见宝玉没有反应,心下也奇了。推了推他,也不动了。吓的满头的汗。刚要叫了人去。只见宝玉满脸泪痕抬头道:“可不得了了,林家来人了。我可得去找老太太去。”说罢边哭着边挣着要出门。
袭人见他出了声,方才安了下心,又见他执意要找贾母,到时闹的大家都不安生,倒是自己失职,保不齐将骗了紫鹃的事都闹了出来,那许久以来自己经营的贤良形象没了不说,宝玉又怎看自己。忙叫了守在外面的秋纹,一道拦着。一边又扯谎拦道:“你如今哪也别去,那林家的人明儿就家去了。如今正跟老爷,姑娘说话呢。老爷素来最赞林姑爷文采,想来,跟他也是极有话的。你如今这样去,少不得又是一顿骂。”
袭人果真是宝玉肚子的蛔虫,将宝玉哄的一愣一愣的。一顿话告诉宝玉,林家的人要回去了,黛玉不走了,又搬出贾政,宝玉自然不敢动弹。又故意泄漏了黛玉也在那边。
果然宝玉听了,安静了下来,只是不住的哭,“当真不带林妹妹回去?”
袭人只得安慰道:“当真的。”
也不知宝玉是听见没听见,自己一旁不住自言自语道:“林妹妹要是家去了,我也不待着了,只跟着去。”
袭人见宝玉满嘴的疯话,只得一直安慰着。
夜间也不敢深睡,原来宝玉醒来总哭。袭人总得安慰一番。
袭人想罢舒了一口气。心里竟有些庆幸黛玉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