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黛玉、紫鹃两人行至沁芳亭,忽听到有人唤黛玉,黛玉心知是谁。
只是不答,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良久之后方才抬头,只见那宝玉的穿戴竟与自己今早的穿戴一般,头带蓑帽,身穿蓑衣,这蓑衣一直到膝盖处,露出红色捻着朵朵梅花的裤腿,底下穿着双厚底红靴。想来这下雪天穿是极好的。
宝玉见黛玉只是看着自己,也不答话,便继续问道:“好妹妹,现在可大好?”
黛玉哪里还能回答,只觉得见到宝玉,又念;又爱;又恨;又涩。心下疼痛竟是非常。未能言语,早已泪千行。
宝玉见此场景吓了一跳,恐又是自己哪句话冒犯了黛玉,细细思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赔笑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我竟不知又说错什么,惹的妹妹哭。”
黛玉听罢索性擦干了眼泪道:“你自然是不知的,我从前也竟不知你如此绝情,若早知你这般,我......我......”黛玉说到一半,发现自己虽已重生,竟不知道日后该怎么办,不由的心中越发酸痛苦楚起来。
宝玉只觉,心中十分委屈,以为是自己此时才来找黛玉,黛玉不高兴,即便如此,可这也万万不能说自己绝情。如此想来,竟也委屈的陪着黛玉哭了起来。道“妹妹便是说我绝情,我也不敢辩驳,但烦说出理由,我便是死也瞑目。”
黛玉见宝玉如此,心下不忍,欲说些什么,想起宝玉往日种种的好、临了,临了,却又将自己置于不顾,即便是父母之命,你不得不从,可倘若我重病之际,你来看我一眼,我现如今又怎会这般恨你薄情。
黛玉想罢,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了。
紫鹃虽心中也不解,又怕呆会老太太、太太见了姑娘却不见宝玉,又遣人去找,反落的不自在。便转身朝宝玉招招手,示意宝玉赶紧跟上。
宝玉自以为是黛玉的意思,心中虽委屈,便也跟在黛玉的后面。三人一路无话。
只见三人刚要进入戏园子,就听见满屋子的笑声。黛玉顿了顿足,方才走了进来。湘云看见黛玉,赶忙说:“大伙看看,林姐姐,宝哥哥来了。”说罢,众人齐齐朝着他们看去。
湘云向黛玉走去,挽着黛玉的手道:“林姐姐既这会子才来。少不得罚酒一杯,今日宝姐姐过生,便还要再向宝姐姐喝一杯,大家说可好?”
此话一出,众人皆笑着附和。
就只贾母和宝玉拦了下来,贾母笑道:“你林姐姐身子不舒服,如今又没大安,你且放了她这一回。”贾母说完。宝玉又接着说:“我代林妹妹与宝姐姐吃一盅如何?”说罢一边添酒。
黛玉听宝玉这样说,本来恼火,又闻要与宝钗吃酒,心中火气越是大,硬将酒从宝玉手中抢了过来道:“馋嘴的猫儿,自己爱吃,还偏说替我吃。”又一面对贾母说:“老祖宗,不碍事的,我就吃这一盅。”
湘云笑道:“今日还是林姐姐爽快,老祖宗,你就许了她吧,许了她吧。”
贾母听了,笑着点了点头道:“女孩子家的,成天爽快爽快的挂在嘴边,成什么样子了。”
众人听罢,都随着贾母笑了起来。
湘云羞红了脸,也不说话。
王熙凤见罢笑得更欢了:“还是老祖宗厉害,叫那话口袋子,这会子竟安安静静的站着。”
王熙凤说罢,众人皆笑得更欢了。独湘云站着,拉着黛玉,忙移开了话题说:“林姐姐可别赖。”
黛玉见着湘云,又想起往日,只道她也是父母双亡,情境同自己竟是一样的。最后在大观园中,她方可算我的知己不为过。只是最后......哎......
想罢,黛玉叹了一口气,便也随了她。
只见黛玉迎面走向宝钗。心里叹道,少不得要喝这一盅了。宝钗见罢也站起身来,黛玉道:“宝姐姐可千万原谅我,不然这云丫头可不饶我,今日还不被她灌醉了她才肯罢。”说罢喝了一盅。
宝钗笑道:“真真是颦儿一张嘴。”
说罢宝钗也跟着喝了一盅。随后都坐了下来。
黛玉一时心中反生厌恶,一时竟也无话,大家都自看戏了,只是这宝玉和宝钗心中也都各怀心事,哪里看的进去。
这边,王夫人方才见宝玉要替黛玉吃酒,黛玉不领情,反被奚落,心中虽不喜,见老太太没说什么,自己也无趣。便看起戏来。
不多时,这戏竟已经唱完,贾母甚是喜欢,便命人打发了叫她们都来到跟前。不一会儿,有十二个姑娘排排站在堂内。
贾母见这十二个女子各各长的清秀可人,为一个女子最出众,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忙回答:“我叫芳官。”
贾母刚要说些什么,只见王熙凤拉着这芳官的手大笑道:“我瞧着这个孩子竟像一个人。”说罢,也只抿嘴不提。
大家看着,都纷纷心里猜测着,宝钗看了一眼,笑而不答。
湘云看着芳官道:“我瞧着,竟和林姐姐有几分相似。”宝玉忙向湘云使眼色。已晚了一步。
众人都笑了起来,称是。
黛玉听罢,竟惊在原地,细想之下‘竟与前世发生的事一般无二。天下竟真真有这般事情。那接下来的事,我便不用想,自是那无事忙使眼色,倒挑拨了我和云妹妹。’黛玉想着,出了神。等人散的差不多了,紫鹃唤了,才回过神来道:“我们也回去吧。”
紫鹃应了声。
此时,已经是三更天了,黛玉依然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因早上在秋千上睡了一觉,白天还好,晚间就咳的厉害了。
紫鹃在外间听到咳嗽声,忙掌了灯就进里间去。倒了杯茶。“姑娘,快起身喝杯茶,定是那早间着了湿气。”
黛玉听了,接过茶水,吃了一口,便觉得好了许多,心下暖暖的,嘴里却说:“何苦来,你只管睡你的去。”
紫鹃听了,也不作答,只管把茶杯放回去,脱了衣服,便挤上黛玉旁边睡下。
黛玉见罢,哭笑不得,“你这小蹄子,越发的有脸了,这会子,还硬挤着睡下。真真是管不住了,赶明儿回了老太太,把你打发了,许了人去。”
紫鹃听罢又羞又臊,“姑娘哪来这话,这会子都这么晚了不睡,反拿我打趣。”
黛玉原想说些什么,见现在已经四更天了,在说下去恐天就要亮了,自己过了困劲睡不着,何苦闹的她也不得睡。便也只说:“快睡吧。”便歪着身。不再说话。
不多时。紫鹃便睡着了,黛玉直觉心中苦闷,料定明日宝玉定会来找自己,这呆子定同湘云说我小性,想他明日来了,自己却不知以什么身份,什么语气跟他讲话。心中苦楚他人又怎知?
心中盘算着,既是云丫头这般说,倒真真是给了我警醒,如今,我便就当这是一出戏,所有的人都是戏子,我原知道的比别人多些,自当先入戏,方再做打算。
又想到自己父母俱以不在,此时自己自当学会保全自己,自己之前心中笃定宝玉,素日认他是知己,想来最后倒是自己天真了。如是想着,辗转反侧,到五更天方才眯了一会。
次日,天一大早,宝玉只知昨晚之事,得罪了林妹妹,且自己又因使眼色惹怒了湘云。便也觉得无趣。便命袭人帮自己穿戴好,向着潇湘馆跑去。
“林妹妹,林妹妹。”
至早间黛玉又极早醒,浑浑噩噩的,只觉得头快裂开一般,便只得依旧歪在炕上,还未见到宝玉,就听见他的喊声,不觉浑身不自在起来,只得继续歪着。心中想着,这场戏,开始了。
宝玉一进屋,见黛玉如此便道:“好妹妹,可还曾生气。”
黛玉一听,正是这话,只是心中断乎不似之前那般生气,方强打起精神道:“我原不生气的,只是姊妹间的一句顽笑话。我并不怨些什么,只是这好端端的,你使什么眼色,只知要云丫头消气,反拿我出气,只说我小性子,行动爱恼人。”
宝玉只听黛玉这么说,便以为他与湘云说的话被黛玉知道了,便自后悔不已。
黛玉见宝玉如此,细想之下‘当日之事,与现下一样,既让我这般重生,为何我就不能改变这事情?’这样想着,黛玉心里边打定了主意。这样一来,少不得将自己心中的念想按捺下来。
黛玉抬眼看了看宝玉道:“你原是好心,只是给你这无事忙的称号真真适合不过。”
宝玉见黛玉竟开起玩笑来了,不觉笑着道:“好妹妹,既现在不生气了,就同我一起起来说说话可好?”宝玉见黛玉一直歪着,怕对她这病百害而无一利便想引黛玉起来说话。
黛玉自觉有些困,昨晚又没睡好,便道:“昨晚四更天才睡下,你这一大早,又来叨扰我,这会子哪有起来的理?”
“林妹妹既要睡,那我也要睡。”说罢坐在炕沿作势要躺下。
黛玉无法,又因前日着了点风寒,晚间又极晚睡,更再就无心和宝玉顽,便冷哼了声,背过身去。
宝玉见罢,乘势也躺下。
黛玉忽感宝玉躺下,怎奈头疼难耐,更无气力再多言,只得将身子靠着内侧最里端,便沉沉睡去。
不觉间已过了午间。袭人见宝玉还不曾回来,便遣秋纹去秋爽斋看看,自己径直来到潇湘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