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吗？”“嗯，老王已经给大家说了。”听到白云海的回答，张兴华关闭了指挥球，将舰长权限交给霍华德，然后穿上单兵背包，开始向指挥室大门走去。
“舰长？您这是？”霍华德却还是有些困惑，并不很能理解侦察兵团的这种行事方式。“侦察兵就该在侦察兵的战场上战斗，控制飞船是你们的事情。”他却只是拍了拍霍华德的肩膀，然后错身离去了。
霍华德目送着他离开，然后摇了摇头，“这群侦察兵真是...”随着他接受代理舰长权限，指挥球基座便重新点亮，将一道淡蓝色的能量，沿着地板的输送道汇入到他的生成器。
生成器便随之变形，展开成环绕他的四块独立小屏生成器，‘边疆’号的所有数据信息随之显示出来，权限高于舰载AI的主控系统也处于他的掌控之中。“启动常规动力，我们进入引力圈。”在一起都准备就绪后，他便下达了指令。
在‘边疆’号及伴随舰队的前方，是那颗被游荡在此区域的海盗称为‘山海关’的气态巨行星。它通体呈海蓝色，与海王星一致，但体积和质量却相当于木星的268倍，差不多是太阳的五分之一大小。
在靠近其五号卫星轨道时，源于其背阳面深处的恐惧和压迫感，逐渐涌上所有观望着它的侦察兵和船员们心头。
太阳再大，它所发出的光芒，仍能宽慰在一片漆黑的太空中航行的人们，只因它属于太空之外的光明，而这颗巨行星却通体深灰色，占据半边星空，背向恒星的一侧与黑洞一样深不见底。那份似要掉入深渊般的压迫感，即便是霍华德这样数十年的老船员，都心有余悸，不敢多看。
“哈，‘山海关’，我又来了，老朋友。”靠在外运模块舷窗上的张兴华，却兴致勃勃地与它打起了招呼。
“好大的行星，我感觉‘边疆’号的重力系统都挡不住这种引力。”王海德等侦察兵们也来到他旁边，观察着巨行星的轮廓，感叹着宇宙造物的浩瀚。
“怎么样，看见真家伙是不是比在VR里来的更恐怖点？”看着他们比划的样子，张兴华一扫数月高强度航行的疲惫，饶有兴致地问了起来。
“确实，感觉看久了还是有点虚，可能是颜色吧，这颗行星越看越像黑洞。”说道‘黑洞’这个词，王海德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眉头皱了起来。
“所以说才叫他‘山海关’。神似黑洞，却非黑洞，极其恐怖，却又不得不通过。‘山海关’啊。”
似乎是聆听到张兴华这充满敬畏的低语，幽深的巨行星背阳面突然显现了一道光芒，然后转瞬间便消失在时速9万km的环球风暴里。
“那是什么？”“一颗没逃掉的卫星而已。”
侦察兵们都感慨着这幅情景，连王海德这样的老兵也不例外，白云海却一个人靠着那艘救援船，戴着手套调试着其各项设备，试图在战斗开始前修好这古旧的老船。
张兴华转过头来，看着专心致致的他，思索片刻后突然喊道：“白云海，别弄了，先过来观察一下星区状况，以后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了。”
在深空航行与任务出勤途中，对星系环境进行观测和调查，是侦察兵团对侦察兵的硬性要求。只有熟悉星系环境、行星分布、引力环境，才能在星系中游刃有余的穿梭，更好地执行任务，是公认的常识，但白云海却有些抗拒，因为这次的‘观测’有些不怀好意。
“我...等会儿，我把这些武器归类了。”他有些慌乱，却仍然没有看向这边。“等你弄完了，行动都要开始了，快过来，熟悉一下环境。”听到张兴华这么说，大家都转过头看着他，这场景如同公开处刑一般。
思索片刻后，他关掉手中的设备，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站了起来，注视着窗外的巨行星。
巨行星上那些掩盖在深灰色‘涂装’之下的超强风暴仍在旋转着，将巨行星表层的氢氦气体甩向其周围无边的尘埃云团中，不时触发闪电让渺小的观测者们感慨不止。
“没事的...这玩意跟黑洞不一样，它不可怕。”心里这样想着的白云海深呼一口气，故作淡定的走上前来，“我来了。”
“观测，然后给我说说你的感想。”张兴华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它，神情依旧悠然惬意，“你们看什么看，观测好了就去准备战斗，时间不多了。”他顺便给其他侦察兵下着命令。
人去渐空，舷窗外那巨行星的轮廓，连同其背阳面的无垠‘深渊’清晰的展现在白云海眼前，“这巨行星...真的很大啊。”他的语气依然平静，双眼却有些不自觉地游离着。
“救救我...”某个声音从他的脑海深处传出，而那舷窗外的‘深渊’仿佛正在一点点扩大，一点点吞噬掉浩瀚的星空，并向他袭来。这种感觉让他极为难受，却又无力对抗。
“小海啊，你的心理测试是不是刚刚及格，上次统考。”只是悠然的一句，白云海便愣在原地，半响说不出话来。
“喂，你怎么了？”“没...没事。是的，刚刚及格，不过其他的项目都不错。”
“要维持A等不容易啊，尤其是你心理测试成绩不理想的话。”他看着白云海，神色凝重地指着‘山海关’，“你是不是怕他。”
又是半响的沉默后，“我不是怕他，我是怕...我是怕他。”虽然这么说着，他却仍倔强地盯着巨行星，似是在对抗着什么。
“你的心病在加剧啊，孩子。我知道你一直坚持着，想守住A等的头衔，想继续留在舰队里，但是有些东西该不该坚持，能不能坚持...”
“我可以坚持，我不怕苦的。”
张兴华咂了咂嘴，有些无奈地回答道：“我知道，但是看着你的健康报告，大家都很担心，PTSD不是简单的病症，本就不好治，更别说你注射了...”
“我一直在吃药，我不会发疯杀人的。”白云海轻描淡写地说着，似乎这样的生活真的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良久的沉默后，张兴华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我可以一直把你放在军械库管理员的位置上，等我今年成立日退役了这船应该就能直接交给你，要是舰指部那帮人不同意，我去闹就是了。但是你小子要给我记清楚了，不要太勉强自己了，一个人的承受力是有限的。”
说罢，他重重地捶了下白云海的右臂。
“嗯。”
“对了，你别看王海德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带队还是没问题的，放心交给他吧。”虽然心中仍有许多的担心，仍有许多想要交代给他的事，但最终张兴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
“那...我是不是可以...”“继续观测，战胜自己，最好给我写一份报告。”
虽然巨行星巨大的潮汐引力会隐藏抓捕船只的讯号，但他们仍然出于保险起见，关闭了大部分的信号外放设备，如同深潜于大海之中的猎人，屏息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这里是‘远行’号，正在以定向单方面频道播报，请所有人员注意，目标船队进抵恒星系边缘，准备展开行动。”随着同为侦察兵团快巡的辅助型侦测船‘远行’号发出信号，拦截船队离开五号卫星轨道，悄然地消失在巨行星的背阳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