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课间。
“今天过完就国庆假期了。”沈妄山伸了个懒腰,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浔鹤,“小朋友,假期有安排吗?”
“在家。”
“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江浔鹤淡淡瞥了眼沈妄山,没有回答。
“诶诶诶,特大消息——今天新闻部的大记者们要来学校对这次的校庆总结做采访!”
纪轻鸿冲进教室,兴奋地嚷着。
“对的对的,听说宋宛菲也会来!”
江浔鹤手中几乎不停歇的笔突然顿住了,脸色微沉,抬起了头。
一听到名字,沈妄山怔了怔,清俊侧脸酝酿出一种很复杂的神情,薄唇微抿。
“宋宛菲部长啊!宋宛菲!”
“现在宋宛菲回来了,每天晚上十点的档是不是她来接?”
“那我一定要守着啊啊啊啊啊。”
——“都说薛特助是江载浩的工作竞争对象,肯定是因为想要升职,少一个眼中钉才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父亲还活着你就觉得很开心是吗?故意隐瞒事实的真相……众所周知江载浩很爱自己的女儿的,所以你当然也会帮他是吧?”
——“既然是这样好的一个人,那么他为什么要躲起来不敢面众呢?不是问心无愧才无所畏惧才对吗?”
——“你这么肯定,那你有证据证明这些都是谣言吗?”
脑子里不断回想起宋宛菲在自己面前所说的那些话,如同无数根毒针刺入江浔鹤的血管里,连知觉都变得麻木了。
最剧烈却最不具形的疼痛。
宋宛菲,我终于要见到你了。
班里依旧激烈讨论着宋宛菲这号人物,江浔鹤却觉得脑子都快炸了。
“吵死了,给我闭嘴。”
她在这吵闹的环境中冷冰冰地开口,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周围的同学们感觉到一丝丝凉意,面面相觑。
江浔鹤皱着眉头,没把握好力度,她手中的笔“啪”的一声被转到地上。
“来了来了!那群记者来了!快出去看看。”
不知是谁从窗外看到了什么,大喊一声,大家就纷纷冲了出去。
沈妄山看了看那支掉在地上的笔,片刻后反应过来,握住江浔鹤的手腕,笑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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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天台十分宽敞,两人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到地面上人们的活动。
“我的妈妈是一名记者,也会跟着来的吧。所以在这里,应该可以看到她。”
江浔鹤依旧是直直地站在他身畔,眼神清澈,神情漠然。
“你很爱你的妈妈吗?”
“嗯,很爱。”沈妄山低头,唇角绽放出清浅的笑意,“但是她爱不爱我……我就不知道了。”
“为什……”
江浔鹤抿了抿唇,刚问出口的话语被沈妄山打断:“你看,她在那儿。”
下意识地,江浔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片刻前还清澈如碧潭的眼里又换上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此时,一群人正拥护着一位穿西装的女人向校长室走去。
那女人看起来很年轻,眉清目秀,表情冷漠,绯红色的口红和黑色西装衬得她肤如凝脂,短发微卷。在喧闹的人群中总是保持着一种异乎寻常的优雅和仪态,身材也苗条。
那张面容太过熟悉,让江浔鹤心里的疼一点点蔓延开来,直至涨满整个胸膛。
“……她?”
“是啊。怎么样,我的妈妈,很漂亮吧?”
明明是早已清楚地传达到了耳朵里的话语,可因为感到非常难以置信才会抱着仅剩的侥幸。
声音有些微不可察地颤抖,江浔鹤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什么。
“你的妈妈……叫什么名字?”
“她是那个新闻部的部长,叫宋宛菲。”
少年的笑容在江浔鹤看来,明亮得近乎刺眼。
她的手握成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带来直接而锐利的疼痛。
可身体分明有一处地方,要比她掐出红印的掌心更疼一些。
跌爬滚打七年,她以为在云德已经开始了一段属于自己的生活,找到一个足以为彼此倾尽一切的人。
冷漠总是好过同情。前者从某种角度看也能当做是在意的另一种形式,而后者完全是出于良善悲悯,连陌生人都能施予的感觉。
她真的傻到以为自己不会再痛了。
感觉就那样,针尖刺手背,膝盖碰地板。最开始还每每心悸难受,后来次数太多,神经末梢也开始麻木,惯性成为虚假的保护膜,自欺欺人地躲在里面,就能笑着说我没事,我很好,我一点也不疼。
但还是能够因为这样一件猝不及防的事情而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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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抵不过这世间的突如其来与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