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烟阁。
言寐强忍着一腔怒火，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迈进了院落。
而池素红光满面，丝毫没有因为早上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郁郁寡欢，见言寐来了，喜不自胜，连忙招手唤她。
“寐儿，你大姐差人送了好些东西回来，快来瞧瞧，有没有你喜欢的。”
言寐一愣，这才注意到桌上琳琅满目地堆满了东西，有珠钗耳环，绫罗绸缎，包括采自东海的红珊瑚，天山盛产的雪莲，南晋特有的夜明珠，甚至还有天水一方送来的凝香玉露。
众所周知，天水一方是得道仙人丹辰子开创的修仙门派，凡是资质上乘，独具一格，皆可成为仙人座下弟子。
至于凝香玉露，言寐有所耳闻，据说是丹辰子关门弟子炼制的丹药，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包治百病，强身健体，是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
没想到，天水一方出手如此阔绰大方，将凝香玉露轻易送了出去。甚至那个皇帝对言骊的赏赐恩宠更是让言寐发疯的嫉妒。
“娘，女儿想和你单独谈谈。”言寐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池素，手里的绣帕被揪的不成样子。
“寐儿，你是不是不舒服。”池素屏退下人，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告诉娘亲，发生了什么事？”
“娘亲。”言寐咬紧下唇，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池素，眼底的不甘恨意清楚明了的袒露了出来，令池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你为什么要擅作主张地将女儿许配给他人。”
“你怎么会知道？”池素大惊失色，身体下意识的后退。
不可能，她是瞒过了所有人，派遣了心腹私下去物色调查的，为什么会有人告诉她。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言寐冷下脸，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柔的抚过冰冷华贵的珠宝，一如她的心，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是不是要等女儿稀里糊涂的拜了花堂，进了洞房，一切成为事实，你才肯对我敞开心扉的说出真话。”
言寐特意咬重了“稀里糊涂”四个字的语气，因为她自始至终都过分了解她这个母亲的手段。
过去，父亲宠幸的侍妾各有千秋，各有所长，结果一个个还不是稀里糊涂的下落不明？
不是遗弃在后山腰被狼群拖走，或者就是被送进了玉满堂成为了下等卑贱的女奴，供军营将士，街边乞丐蹂躏糟蹋，生不如死。
“你是娘亲十月怀胎生下的，我不会害你，嫁一个如意郎君是多少女子的心之所向，你不要继续对那个摄政王执迷不悟了。”
对于言寐的顶撞，池素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放软了语气柔声细语地劝慰道。
“我不要。”池素的回答，让言寐发狂的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横扫一地，如同迷雾中横冲直撞的困兽，叫嚣着摧毁所有对自己不利的事物。
“凭什么，凭什么言骊就可以高高在上，我却一定要事事都不如她。明明是我想要的，我喜欢的，你通通都要给她。在你心里，何曾待我与她一样。”
“寐儿，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池素被言寐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如同被人揭穿了见不得人的秘密，颓然无助的捂住了脸，哽咽失声地凄凄哀求。
“娘亲求求你，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言寐突然扑到池素的面前，用力的掐着她的胳膊，如失心疯一般。“哪里，我哪里比不上她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如她？”
从小到大，言骊就像潜伏在她骨子里的毒，无法拔除，并且随时随地的折磨着她，令她痛不欲生。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池素控制不住地泪如雨下，她紧紧握住了言寐的手，一边摇头一边试图让言寐的情绪稳定下来。
“你是娘亲最心疼的孩子，娘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为了保全你。”
这句话让言寐如同在黑暗中抓住了一道曙光，她回握住池素的手，大大的杏子眼里迸发出一抹奇异的光亮，她颤抖着声音不确定地问。“娘亲，你同意寐儿嫁给王爷了，是吗？”
池素含泪摇头，“不能，娘亲做不到。”不论言寐多么怨她，恨她，她也不能让她走上不归路。
蓦然，言寐用力一把推开了池素，冷漠地看着她，眼底充满了阴鹜。她红唇一勾，趾高气昂道。“没关系，我是不会放弃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不顾身后池素声嘶力竭地呼喊。
“夫人。”竹取赶紧扶起她。
“竹取。”池素泣数行下。“我抛弃了言骊保全了寐儿，是不是做错了。”
“夫人，二小姐有一天会明白的。”
“是吗？”池素恍惚想起，那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言骊伫立在雨中，乌发凌乱，裙摆沾上了刺目的猩红点，一双秋水明眸平静无波。
她说，“我答应你，进宫成为皇上的妃子。”
她说，“你欠我的，言寐欠我的，我通通都不计较了。”
然后，她忽然冷笑了一声，唇色殷红如血。“记住，你一定要时时刻刻地看好她，因为我会抓住机会，亲手毁了她。”
此后，那个画面成为了她走不出的梦魇，夜夜纠缠，让她逃无可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