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风山上,季浅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心想自己当时一定是脑子坏掉了,竟然接过了这把剑。他望着手中的那把佩剑,剑鞘是黑色的,上面雕有许多精致的花纹,和那黑衣男子的打扮一样,精致而又肃杀。想必一定很贵重吧。剑鞘上用金字刻有两个字:无妄。
“唉,这是造什么孽呀!”又开始安慰自己道,“反正是他先掀我摊儿的,这把剑是他自己押给我的。”一边想一边大步朝房子走去。刚走到门前忽然一把菜刀朝他飞来,那刀从他耳边飞过,几根发丝掉落,那刀直接插在了门板上。季浅眼神像那把菜刀撇去,一时间冒出冷汗。
院子里的姑娘一下子跑到他的面前,拿下了门板上的刀,“对不起啊阿浅,手滑了。”又笑眯眯的道:“呦,今天是不是遇到大客户了,把两筐桃子都包了呢!”冷萍在院子干活时看见季浅回来,身后竟空无一物,若真是遇到大客户,也不该这般安静,不是一进门就大呼大喊她也该脸上带笑啊。可是看他这般神情,看起来也不像是出什么意外受伤什么的。
“额…阿萍你听我说,其实是…”季浅支支吾吾说道。
冷萍心里还是有几分愤怒,但还是关心季浅怕他出什么意外。“没关系的,晚上再说吧。那个,桃子没就没了,你没出什么意外吧?”
“嗯,我没事。”
“饭熟了,累一天了,先吃饭吧。”阿萍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张笑脸。
饭桌上。“唔,阿萍,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今天在街上看见了个卖身葬父的姑娘…”季浅咬着筷子说道。
“所以你把钱都施舍给了她?”还未等说完,冷萍直接打断他,“我还以为你长点儿记性了呢,跟你说过多少遍,对待世人不用这么善良。你的善良终究是你的软肋,到最后一无所有的还不是你?”冷萍有些不耐烦。
“不是的,那姑娘是装出来的…”还是未等说完,冷萍便道:“好哇,你还知道她是装的,那你跟我说说,这两筐桃子哪里去了呢?”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那姑娘竟会武功,还是官府捉拿的罪人,然后她就和官府的人打了起来,大街上一下子就乱了。他们打架我就被掀摊了…”说着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冷萍坐在他对面,则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行吧,桃子没就没吧,你别傻了就行。”说着用手抵着眉头叹了口气。
“我没傻,我说的是真的!”季浅拍了下桌子站起来。
冷萍那种看傻子的眼神又加了几分,“行行,我知道了。”又朝他比划几下,“行了啊,坐下,好好吃饭。”
“噢。”季浅又满脸委屈的乖乖坐下。冷萍又问道:“那你就这样被掀摊了?”
“嗯。那个黑衣服的男子说他会赔我钱。”说着又接着吃起碗中的饭。
这次换冷萍拍桌子起身了,“他说给你你就信呀!你是不是真的傻了啊!”只见季浅从桌下拿出了黑衣男子给他的那把剑,举到冷萍面前。那黑色的剑鞘在昏黄的烛光下格外耀眼。
一瞬间空气仿佛定格了。这样僵了几秒后,冷萍眯着眼,看着那把剑,从季浅手上把它拿过来,端详着那把剑。
“噌”的一下剑出鞘,在昏黄的烛光下划出一道白光。那把剑剑身都是黑的,却很是光亮,如铜镜一般,却又棱角分明,很是锋利。季浅见此,吓得呆住了,“阿萍…你,你…”季浅这一路上都未曾把它拔出剑鞘,从小在宫中生活也没练过武,第一次近距离看见这种场面,紧张之中又有几分兴奋。
只见阿萍又持着剑朝空中砍了几下,“嗯,是把好剑。”然后又把剑送回剑鞘。看见旁边季浅吃惊的模样笑了起来。
“阿萍,你还会舞剑?”
“嗯,以前哥哥回来看我,我总是帮他提剑。”冷萍单手托着腮,眼神满是温柔和些许伤感,“他见我蛮有兴趣就教了我几招。”接着又叹道:“可我那时候也没认真学,只是像玩一样,哥哥见我这般也还是耐心教我。唉,只可惜,那套剑法我是学不会了。”
季浅心知,他与冷萍生活三年从未见到她所说的哥哥,一听她这伤感的语气,便知道了什么。
“阿萍,你的兄长叫什么啊,我下次去城里帮你找找,也许能打听到什么。你也别太伤心,你哥哥一定会回来的。”季浅安慰阿萍道。
“嗯。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哥哥早已死在战场了,他若是还活着,不会三年都不回来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埋的越来越低,一向坚强的她哽咽了起来。
“别伤心了,万一你哥哥还活着呢也说不准。我以后帮你打听打听啊。”生死离别之苦他怎会忘?思念亲人之痛他怎不懂?从小待他好的只有母后,那天晚上,他从养尊处优的皇子一夜成了国破家亡的孤儿,亲眼看见母后死在眼前,亲眼看见皇城被业火燃尽,这般的苦楚如何不痛?
“我哥哥,叫冷霜。”她还是接着哭泣,哽咽着说道。
季浅眼睛一下睁大了,身体开始僵硬,脑子里急速运转可还是一团乱麻。心道:“冷霜?冷霜不是前朝大将军嘛?不会的,不会的…”可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可是阿萍说他哥哥教他练剑,一般的百姓很少有学武吧?万一阿萍的兄长真的是冷将军,我要怎么告诉他李氏的江山已经亡了的事实呢?我向她瞒了三年,华昭离这里不远,或许她早就知道了呢?”其实季浅并不知道将军还活没活着,但是直觉告诉他,王朝都灭了,誓死守国的将军还会活着吗?记得三年前他刚逃到这里的时候,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下山,不想面对现实。之后他决定下去的时候,就跟人打听血洗皇城的事,只听那茶馆的说书人说的尤为夸张,说了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皇城里的人都被杀光什么的。又听闻他们说新王朝建立的前几个月当今皇帝还要追杀逃走的皇族,剩下没有死的,一并烧死了。那些尸骨在皇城的门上挂了好几天,据说那阵子每夜都有孤魂的嚎叫,当今皇帝不但没有害怕,还叫法师通灵告诉那些冤魂,要是再瞎嚎就铲了他们家祖坟。只是可怜了那些深宫中的三千佳丽,她们都半辈子都困在深宫,整日都与娘娘妃子们勾心斗角,心机自然是不少,可却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诛九族的坏事,像他的母后,李十安在位时倒是纳了不少妃子,却始终没有立后。母后虽是东宫娘娘,在后宫的地位也就相当于皇后,可是却整日被她们叼满,受妃子们的欺负,清秋宫虽够大,无论是住房还是花园都比那些小宫殿要大得多。后院还有一方池塘,一棵桃树。算得上是这后宫的一处偏僻之地,人间桃源。
李十安有时还会想起来他还有个皇后,偶尔去东宫看一眼季浅的母后,后来便再也没去过,只是让下人带点补品和一些生活用品过去。有时候异国朝见送的礼物有什么好看的金银珠宝,簪子头饰什么的还会给清秋宫送去,到后来便是再也没去过。
对于这个儿子,他也没怎么过问。只是当时东宫娘娘怀季浅时候在她身边多加了几个侍女,吃的东西里夹了一大堆补品,也没怎么亲自来过。再后来就是接生婆告诉他娘娘生了个皇子,他才过去看一眼。只是一眼,季嫣便心花怒放般,连生产的疼痛都忘记了。
随着季浅的长大,李十安去清秋宫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知道季嫣被别的宫里的妃子欺负,才勃然大怒。这一次他终于正眼看她,对着她说:“你是我的皇后,是东宫娘娘!就这样让她欺负?”她笑着,小声道:“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皇后啊。”
王朝的更换并没有多大影响百姓的生活,大概是因为百姓们都想起义吧,这种正义的斗争百姓自然是支持,而那些边远城市更是不以为然,他们只想战争打不到他们这边就行。基本不到一个月,百姓们都已适应改朝换代,新的皇帝和新的文武百官统治得当,这三年间不知比李十安统治期间繁华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