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将莫澜拽到一边,回头望向灼天,确定他没有跟来才小声在莫澜耳边说:“他不是,你别草木皆兵。”
莫澜气得剁了脚,用细长的手指在执明肋间戳了数下,“我的好神君,你还嫌自己不够惨吗?”
执明捉了莫澜的手,愈发攥紧,“你以为我带他回来只是因为他像慕容离吗?”
莫澜下巴一挺,“不然呢?”
执明放开他的手,背过身去,遥指西方,又侧目引莫澜去看,“黑昆仑的冰尸风畔,仗着自己能从天帝手中侥幸逃脱,占山为王,无恶不作,蹇宾身为西洲之首,却对此等恶劣行径不闻不问,着实可气。灼天是人证,我不能让他死在西洲。”
莫澜才知道灼天的来历,虽然心有不满,可还是将表面的怒火压了下去,他想不明白,平时对北洲事宜都漠不关心的执明,怎么偏偏对西洲那么感兴趣。
莫澜上前两步,比划着,“那个天玑仪,您可看到了?”
执明甩甩袖子,“诶呀,我啊,当时忙着英雄救美,还哪有时间管什么天玑仪?我告诉你,可别将我的真实身份说漏了,日后我自会寻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带灼天觐见天帝。”
莫澜叹了口气,他跟了执明几千年的时光,执明的倔脾气他再清楚不过,凡是他拿定主意的事,就没有反悔的时候。莫澜不再劝,反正自己选的主子,哭着也得伺候好。
灼天见二人离开良久,定是有要事商谈,他见莫澜所穿服饰华丽,想必也是天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毕竟带一个凡夫俗子进入天界是不合规矩的事,倘若有人反对,也在情理之中。
灼天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他寻着二人的声音走过去,施了全礼,“若是二位仙君为难,灼天这便立刻回往西洲,若因灼天而令二位仙君受到玄武责难,灼天愧疚不已。”
莫澜白了灼天一眼,摇着头避开他的视线,指着执明所在的方向,万分不屑,“你是他带来的,一切都由他定吧。”
莫澜逃似的走了,他怕再停留片刻,会忍不住拆穿执明,并立刻将灼天赶出境去。
执明目送莫澜走远,很自然的牵过灼天的手准备带他去往住处。当年他也牵过慕容离的手,那是一双冰冷,僵硬,毫无感情的手,而灼天的手,温热,柔软,就像阳春三月的溪水泡过的鹅卵细石。
执明自嘲地笑了,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北洲地冷,唯兰台日暖,那是当年执明为慕容离亲自建造的楼阁,慕容被贬往生海以后的数千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再去过那里,兰台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有的状态。
执明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灼天安置在这,毕竟兰台是北洲禁地,除了执明几乎无人敢来,灼天住在这里,定不会被他人发现。
而灼天却不承情,金漆朱瓦会让他感到刺眼,银铃碧水会让他感到清冷,他始终觉得这里太过华丽,住在这里会让他感到不配。
而执明几乎用命令的语气决定了此事,他让灼天别慌,往后数日,他住一天,他陪一天。
灼天推门进去,室内有一圆桌,桌上半块红陈布,布裹玉萧,萧上刻字,单字离。
灼天很奇怪,便问执明,“你名中可有离字?”
执明知他问的是什么,笑着摇头,“这不是我的。”
灼天点点头,抿唇良久,“是他的吧?”他怕执明不懂,又接言,“我和他很像吗?那位慕容?”
执明似乎对灼天的疑问并不诧异,他第一次见到灼天时,就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许睿智,莫澜的只言片语,仙奴们的错认,灼天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自然而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有多像呢?”灼天追问。
执明不作答,他倚窗遥望云海尽头,赤霞的余晖将整座兰台镀了层金色,执明眯着眼,不想回忆起那些令人心痛的陈年旧事。
他换了个姿势,抱臂趴在窗边,微风携着一缕凉意将他鬓边的发丝吹乱,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转念一想,有什么用呢?就算兰台住了新人,也不像往日那般温暖了。
蹇宾急匆匆地回到西洲,却扑了个空,哪知执明早已回到了天权宫。他刚入天玑,便去查看天玑仪,得知其完好无损总算能长舒一口气。
而后歇息片刻,蹇宾催动神力启动了天玑仪。三盏茶后,蹇宾神色紧张地回到宫中,摔门而入,直接踢翻了面前的白玉茶几,一时间茶水四溅,吓坏了一旁随侍的仙奴。
“仙…仙君您……”
蹇宾横眉立目,将仙奴的后半句话瞪了回去,他现在心里乱作一团,天玑仪是神物,所示之事绝无半分虚假,之前他几次三番去占卜都无果,而刚刚在天玑仪中,他看到了那个人的重生。
蹇宾一慌,便想起了陵光,陵光对于蹇宾来说是一个神奇的存在,虽然他经常与蹇宾意见相左,但关键时刻能为蹇宾出谋划策的也就只有陵光了。
孟章虽睿智,但高冷到深不可测,执明大智若愚,但一年里能有十一个月都处于佛系状态,蹇宾除了插科打诨时能想起执明的好,其他时候,都是在疯狂地嫌弃执明中度过的。
“我得去一趟南洲。”蹇宾想着,就出发了,马不停蹄。临走前他将天玑仪关闭,并下了三道结界作为保护。蹇宾是个十分严谨的人,确定万无一失以后才肯动身。
当他风风火火来到南洲,吴之远出门迎接的那一刻,蹇宾才猛然想起陵光已经前往中洲居住的事情,便连杯茶也没喝,转身就去了中洲。
陵光是个闲人,天界无大战,神君不出征,况且维护天界和平,有一个千胜战神就够了。安逸久了,他当年开天辟地建立中洲的那一身本领,也早被忘到脑后去了。
所以蹇宾来的时候,陵光笑嘻嘻的把人迎进来,马上烫了两壶好酒招待。对于蹇宾的登门拜访,陵光还是比较诧异的,因为西洲地界广袤,到哪都远,蹇宾又不是一个爱串门的人,他肯动身前来,那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说吧,什么事能劳您大驾?”陵光语气酸得很,他觉得只有蹇宾出了事才会想起自己,平时几次三番的请他他也不会来南洲一次,越想越气,气得陵光都没跟蹇宾碰杯,自顾自地喝了一盅。
蹇宾无心饮酒,他面色严肃,夺过陵光手里的酒杯往玉案上重重一置,“他重生了,就在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