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非公有制医院(民营医院)越来越多,有些民营医院越来越强大,效益也越来越好。而公有制医院广受社会、患者及家属、媒体、政府的批评,公有制医院的分配制度也越来越不受医务人员的喜爱。许多公立医院都留不住人才,许多公立医院学科的发展都受到一些体制和机制的限制,许多公立医院的医务人员也在抱怨这种公有制的不公或者问题,许多院长也在抱怨这种公有制的难管和复杂。政府已经提出了要改革公立医院(要创新一种体制和机制),并鼓励公立医院试点改革。2007年医改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大。为了把医院做大做强,我在2002年就提出了建立全省妇幼保健集团的构想,用集团化、规模化、连锁经营的方式整合全省近100家妇幼保健机构。这样一方面可以把妇幼保健做大做强,另一方面可以占领全省的市场,第三是可以使新技术迅速复制被推广利用,第四是可以降低每一个机构的成本,而通过管理产生各自的放大效益。
我的这一想法显然是难以推行,因为我们这种条块分割的体制,没有政府高层的强力推动而靠自己去组合全省的机构是难以形成的,何况我们自身的体制就问题很多,本身的病态如何去组建一个健康的大机体,纸上谈兵而已,做梦而已。刚开始我还在全国或全省的学术会上发言,宣传我的这一观点,过了几年,我自身的热情也降下来了,不再谈和想这一宏伟蓝图。但是中央新一轮的医改,又诱发了我想尝试用新体制新机制的方式建新的医疗机构的冲动。
我想在武汉三镇再建三个门诊部,以离退休医务人员为主,吸纳部分在职医务人员或者社会资金组建股份制的妇儿专科门诊。希望这三个门诊与本院形成连锁或者联盟,一方面解决离退休医务人员在本院周边建门诊与本院争夺病人的问题,另一方面让在职医务人员也有一个利用休息时间创收的渠道。第三,这三个门诊远离本院可以为本院收转更多的住院患者。第四,这种连锁或者联盟可以更多地就近满足妇女儿童的医疗保健需求。第五,医院、职工、患者、政府、社会都会从中受益……多好的事情啊!!!
我不停地游说卫生行政部门的领导,申请报告递上去了近一年,终于在2008年3月初省卫生行政部门批准了我们的这一请求,允许我们在汉阳和徐东建2个门诊部,作为医改的一个新的探索,领导说:如果今后的政策不允许,这两个门诊由医院收回,如果医改新的政策准许而且实践证明好,那就以股份制的形式发展下去。我们兴奋不已,迅速召开职工代表大会,迅速入股组建相关机构和抽调人员启动这项工作,并在汉阳租了一栋3000多平方米的房子,在徐东计划买商品门面房,省里的批准文件下达后,我们迅速地开始装修房子,添置设备,准备3个月或5个月后开业迎接病人。
然而文件下达后不到一个月,在新门诊同一区域的一家医疗保健机构大为不满,他们几十号职工联名给省领导写信,迅速组织职工到相关部门上访,认为我们侵犯了他们的利益,而且说省里的审批文件违反了相关程序,违背了市里的区域卫生规划等等。恰逢此时,省里政府部门换届调整,原来卫生行政部门的领导都调走了,新来的卫生行政部门的领导成了上访者的告状对象,时值奥运会开幕前夕,保稳定任务繁重,再加上该门诊的审批程序上存在“瑕疵”……省里决定先撤销这一纸批文,以平息这家医疗机构几十人的上告和上访。
可是,我们的房屋已经租了,房租已经付了,装修队伍已经在紧锣密鼓地赶工期,还有空调设施、消防工程都在上马,总投资超过了1千万元人民币。如果就此停工,这个门诊损失就会达到1千万,谁能负责?我着急!好在领导有个表态:先撤销这个文件,然后再为这个门诊找出路!
如何找出路,要求我们医院去和这家告状的医疗机构沟通,征求意见,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我们的同事对我发牢骚:我们办医院,还要当地的医院审批,这是什么规矩?这大概就是中国的国情。我们派了一位副院长去与这家医疗机构沟通,提出了四条解决的途径:其一,由我院与他们医院共同来开办这一门诊,双方投资,双方受益,风险共担,利益共享;其二,由我院职工和他们医院的职工共同入股,建立股份制医院,按股份公司的要求来运作;其三,我院退出,原资产由他们收购接管,按评估价返还我院职工的入股资金;第四,作为一家民营妇产科医院申办,然后进行转让,再收回职工的股本金。此四条意见呈送以后,汉阳这家医疗机构进行了认真的商议,最后回复我院前三条意见他们都不能接受,他们既不参与也无力收购,至于第四条意见,希望卫生行政部门按区域卫生规划审批。根据当时的区域卫生规划,此地段不允许建专科医疗机构,这意味着我们已经投资建设的这个门诊不符合区域卫生规划,卫生行政部门不得审批!如果是这样,投资上千万的资金就会打水漂!几百名退休职工和部分医务人员听到这一消息,惊讶不已!我们都无法接受这一现实。武汉市是由汉口、武昌、汉阳三大城区组成的,历史上称作武汉三镇,由长江把武昌和汉阳、汉口分成江南江北,长江的支流汉江与长江交汇时又把汉口和汉阳分离成江西和江东,形成了一个三镇隔江而立的局面,虽然有长江大桥相连,但各自为政的局面依然明显,在汉口有部省属医院及市属“三甲”医疗机构10多家,在武昌有部属、省属、军队和企业“三甲”医院近10家,而汉阳这个常住人口已经超过100万的武汉市新区却连一家省部属和市属“三甲”医院都没有,汉阳地区的医疗资源缺乏是显而易见的,可是过去的区域卫生规划并没有注意这一问题。
我院入股汉阳门诊的职工及退休人员异常愤怒和不满,他们认为我们花钱去汉阳建门诊部,让汉阳的妇女儿童就近享受省级“三甲”医院医务人员提供的服务,这不是为老百姓做好事吗?不要政府投资这不是减轻了政府的负担吗?汉阳区这家医疗机构的这种野蛮行为阻止的是竞争,阻止的是汉阳区老百姓的利益,是一种非常狭隘的自我保护主义。相当多的股东义愤填膺,在我面前振振有辞!后来这些股东也学习汉阳医疗机构的做法,上访、写信给市里的领导,申辩他们的理由,强烈要求市领导主持公道,尽快审批这一医疗机构,以减少股东的损失,同时也为汉阳区的妇女儿童服务。
联名信送给了市里领导,市委领导非常重视,批示卫生行政部门尽快解决这一问题,但卫生行政部门在重新审批这一机构时依然遇到了汉阳区医疗机构的干扰,又过了一段时间,没想到市委的主要领导又一次批示:直接批给市里分管的副市长,请她出面协调,这位副市长专程到汉阳现场办公,把汉阳区的相关领导和相关单位的负责人及市里的相关部门的领导,召集到我们的汉阳门诊部进行协商,听了大家的发言,她分析了各方的利益诉求,要求各方把汉阳妇女儿童的医疗保健需求放在第一位,要欢迎省级机构到汉阳来提供服务,支持他们来办医院……最后现场拍板:这个机构我今天代表市政府、代替卫生局就此批准了,你们抓紧办手续,这是为汉阳老百姓办好事,各方面都要积极支持!……
还是有为老百姓说话、主持公平和正义的市领导——我们的部分股东发表感慨!副市长的现场办公会议之后,我们的汉阳门诊又走上了重新审批的道路,从区里到市里,再到省里,又历经了半年多的行政审批程序,终于在2009年8月16日以妇婴专科医院的名义正式开业了!
2008年3月5日,省卫生行政部门发文批准我们设立汉阳门诊,2008年5月,省卫生行政部门又发文撤销了批准文件,随后我们开始申报重新审批,因为某些医疗机构职工的抵制,使我们的汉阳门诊耽误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而且改变了门诊和机构的性质,其中的损失令人心痛!其中的酸甜苦辣也令人不堪回味。
或许这就是改革,这就是创新所要付出的代价!汉阳门诊的负责人一年多来,马不停蹄地与各方人士沟通、请示、汇报、协商……他说真没想到,办个医院会如此之难。
这家新的医院名叫武汉康健妇婴医院,位于武汉市汉阳区汉阳大道五里墩,建筑面积3000多平方米,开放床位60张,设有妇科、产科、儿内科、小儿外科、眼科、耳鼻喉科、口腔科、皮肤科、急诊医学科、儿童发育心理行为科、麻醉科、医学检验科、医学影像科等,所有科室均由本院退休专业人员坐诊。
这家民营医院开业以来,病人逐月在增长,但是增长速度有限:几十号工作人员每天都在坚持工作,但是都很清闲;我很着急,和该院负责人协商沟通想了很多办法,但似乎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考验。在五个月的忙碌和等待中,我们没有等来更多的妇女儿童来求医,却等来了一波又一波的调查组。纪检监察及相关部门都收到了群众的举报信,大致内容是说我院退休及部分在职职工合股举办的这家民营机构一是得到了医院的支持,因此存在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二是在职医务人员去上班都拿了很高的报酬;三是院领导都有股份,并参与了分红。其实所有的调查都证实,这些说法都不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