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大将军卫青,此时在京都不过是一建章宫骑士,默默无名之卒,而李广已是三朝为将,武帝早知其名,一日乃对刚刚迁为骑郎的公孙贺道:“李将军之名朕是早有所闻,朕自当择机重用。若是卫青与将军相比如何?”
???公孙贺道:“贺与卫青相比浑是蓝田玉与鹅卵石之差。贺只是一介武夫,杀敌报国,冲锋陷阵,取敌首级,挖敌黑心,臣之所长也。卫青之能力,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饱读四书五经,谙熟孙子兵法,通晓阴阳八卦,精研奇门遁甲。能夺天地之造化,能使鬼神雷霆发,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率奇才。陛下如果用得此人,何愁匈奴不灭,四夷不平,天下不安?”
???武帝听后将信将疑,总道公孙贺与卫青非亲即友,故而夸大其词,好叫自己重用此人罢了。于是也不说破,只道:“英雄自有用武之地,待后朕自有安排。”说了又折转话题道:“前时爱卿曾立主攻胡,如若攻胡,卿以为当用何计谋?”
???公孙贺道:“为今之计应当早征军兵,养精蓄锐,一旦朝廷主战大势确定,凭陛下之圣德,命一上将挥师北下,鞭锋指处,胡儿必定血流成河,尸骨如山,那时我等都要尝尝胡虏肉,喝喝匈奴血,品品是何滋味了!”
????武帝又问众将还有何妙计,众将都道公孙将军所言乃是上上之策。武帝便慰勉众将道:“众卿均应勤于操练,不可有一日懈怠。来日痛歼胡儿,建功立业,必不失候爵之封。”众将皆欢呼“圣上英明,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正是建元四年七月,武帝与一班武将狩猎回宫,要待休息一日方好上朝,忽然御史大夫严青翟入宫奏道:“匈奴相国赵信本为汉人,后投降匈奴,军臣单于生怕他是汉朝奸细前来卧底。明里将他封为相国,每每暗中派人监视,赵信气愤不过,转又回来投汉自首,特奏知圣上裁决如何处置。”
???武帝大喜道:“回来的好,回来的正是时机。”
???严青翟道:“却是如何说好?这等反复无常小人,当诛九族。况且我朝正与匈奴和亲,如不杀赵信,恐难于单于交待?倘若匈奴为此与我翻脸,我朝边民又要吃得许多苦头。”
???武帝道:“爱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为今暂不管他以前如何,赵信曾为匈奴相国。必然熟知匈奴底细,将来是个有用之人,传旨即刻召见赵信。”
???严青翟心下虽然不悦,也不敢不宣。即把赵信宣到便慌忙去向太皇太后禀奏。赵信入宫拜见毕,武帝赐了座茶道:“将军深入匈奴多年,必然知道匈奴虚实?今何不有教于朕。”
???赵信道:“自陛下蹬基以来,微臣日思夜想归回故邦。今陛下不念旧恶反如此恩宠微臣,臣即万死也不能报陛下之恩,还有何事不可向陛下奏报的。即如匈奴,军臣单于甚是凶残,如今带甲骑兵精锐三十余万,善用游击之战。不可轻易与他交锋。要想彻底消灭匈奴,非有一支比匈奴更为强大的骑兵不可。陛下应当早做准备,一但时机成熟,微臣愿誓死效命。”
???武帝大喜,当即封赵信为翕候。赵信退出后武帝当即便又心事重重。欲要扩军备战,又怕太皇太后及一班守旧臣僚以费饷耗资为由从中作梗;欲使等待时日缓缓图之,自知日月如梭时不我待。这夜武帝躺在阿娇身边,愣眼望着檀木雕花床顶辗转难眠。经过一夜苦思暝想,天气刚刚搭明便独自一人起床,换了便服,带着贴身太监秘密进了长乐太后宫中。拜见完毕,王太后道:“皇儿一大早这般打扮入宫,必有要事。”
???武帝道:“现今天下只有郡府之卒,朝廷却无强兵。外不可以挥兵主动消灭匈奴蛮夷,内不可以抵御反叛之贼。一旦某个王候封国与郡府之官结成联盟,大兵直指京畿,单靠未央、长乐两宫卫军,岂不是以卵击石?”
???“皇儿今日有此远虑真是难能可贵,儿将来必是我大汉一代明主无疑。那么以儿之见该当如何?”
???“孩儿近日与众将狩猎之余议论之时,都道非建军养武不可,孩儿也以为此是兴我大汉之根本,所谓‘兵者国家之本,有备而无患’。只是怕太皇太后及守旧臣僚阻滞,故而特来讨教母后。”
???王太后沉思良久方道:“我儿前时少于处理朝政,多于狩猎玩耍,自行韬光养晦之术,何不以狩猎玩耍保驾护驾之名,征得太皇太后应允,先招少量兵马,以此为本,由少到多,由弱到强,渐次扩展?”
???武帝听后连道:“好计好计。”遂辞了王太后秘密返回未央宫。??武帝高高兴兴回到未央宫,皇后阿娇一见便兜脸儿生气道:“昨晚上一夜一些儿也不沾奴家,倒是天还未亮便即独自一人出去,你便说说是去跟哪个下贱胚子干那龌龊勾当去了。”一边说一边扭身欲哭。
???武帝慌忙佯装亲昵搂过阿娇道:“好姐姐,没听说过‘闻鸡起舞’吗?朕近日身体不好,一大早便起身练武强身去了,朕怕打扰了姐姐美梦,故而悄悄起床,姐姐原谅则个!”一溜说一溜忽然计上心来,猛然煞住话题,推开阿娇,坐在一边,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阿矫见状也顾不得自家委屈,忙对武帝安抚道:“刚儿刚儿还好端端的日头,怎么一霎时就变了老阴天。你我义属君臣,情为夫妻,青梅竹马,情深意笃,还有什么心事可以瞒着奴家?还不快些儿说给奴家,奴家也好为你出出主意想想办法。”
???武帝为了吊吊阿娇胃口,只是唉声叹气就是不答,武帝越是不答阿娇越是着急。看看到了火候,武帝才道:“皇后可知近日朕身体欠安,长夜难眠,原因何在吗?”
???“却是不知。”
????武帝煞有介事道:“近日朕与众将外出打猎,骑马奔跛去,如若遇上歹人或者奸佞之徒,朕岂不要命丧黄泉了吗?那时不但大汉江山难保,皇后岂不也成了寡妇了吗?”
???阿娇见问题如此严重,哭丧着脸道:“那你道如何是好?”
???武帝道:“只有招募一些精兵强将,随时为朕调用,外出之时紧随朕身方可保朕无忧。”
???阿娇忙道:“既然如此皇上何不下诏征兵?”
???武帝叹口气道:“朕怕太皇太后那里不允,故而迟迟未能决定。”
???阿娇高兴地道:“今番奴家与皇上一同去求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最最心念奴家,在她面前奴是说一不二,看在奴家份上太皇太后定会恩准。”
???武帝装作沉默不语,半晌方才同意与阿娇一起去见太皇太后。只在此时,武帝又多了一个心眼,因问阿娇道:“太皇太后平日里最喜欢何物?”
???阿娇想了想道:“老婆子家还不是喜欢延年益寿之物,返老还童之药嘛!”武帝忙命阿娇带上胡地出产之胭脂及上好高丽人参,乘了龙凤御辇,兴高采烈,浩浩荡荡直奔长乐宫而去。
???进得长乐宫,武帝献上人参、胭脂,又有太皇太后喜爱的外孙女儿阿娇少妇在一旁串缀,当下便品尝了参汤。又由阿娇亲自为太皇太后上粉擦脂,参汤自内氤氲上蒸,胭脂从外罩上红晕,老太太一发非同往日可比。端底是粉面拂云,光彩照人,就连那老眸钝珠也透出了熠熠泽光。众人见状,一叠声地赞羡。这时阿娇搀着太皇太后从梳妆室中款款走出,武帝也急忙过去,一边扶着太皇太后坐定一边奉承道:“太皇太后老人家经这一梳妆,真是楚楚动人,彷似神女下凡一般。好是当年,一定比那西施还美哩!”顿了顿又道:“这高丽参可是在高丽国深山之中,悬崖峭壁之上生长千年以上,才长成人型,神农黄帝曾说人若经常服用能返老还童,是孙儿派遣专人到高丽国中为太皇太后采挖而来。还望太皇太后时时服用,倘若保得万寿无疆,也是我等晚辈万福。”
???这番话只说得太皇太后如醉如仙。老太太两手搀在腹前,晃晃凤头,耸耸肩膀,颔首微笑道:“难得皇帝皇后这般孝心,也不枉哀家扶持你等一场。皇帝今日除了孝敬老身之外,还又其他事体吗?”
???武帝忙稽首答道:“孙儿今日孝敬太皇太后才是紧要事体,不过……。”
???阿娇忙催促道:“皇上有事还不快说,太皇太后又不是外人。”太皇太后也道:“娇儿说得有理,有事只管说来。”
???武帝方道:“方今天下王候之国已经历数十年,深得封国民心,我朝京师遥遥千里又鞭长莫及,一旦王候怀有反叛野心,与郡府之官联手对付朝廷,京师只有卫尉、中尉两支军兵,恐怕难以应付。前番七国之乱,好是危急。臣孙意欲建立期门军,一则孙儿狩猎之时可以保驾护卫,二则孙儿也可学习兵法战阵,三则孙儿可以趁机强健体魄,四是国有缓急可保无虑。不知太皇太后意下如何,还请太皇太后示下。”
???太皇太后道:“皇上所说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养了恁多兵马,必需诸多兵饷粮草,岂不又要打扰天下百姓?”顿了一下又道:“听御史大夫说你不但不杀那个过去叛汉的赵信,反而要重用,可有此事?”
???武帝道:“那赵信今日回投我朝,如果把他杀了,虽然取得了单于欢心,却必然使匈奴诸将官心寒,对我天朝有蔽无利。今只封他一个候爵虚衔,使他有名无实,也好使匈奴见我大汉宽宏大量,感化大多匈奴将官,使他不与我朝为敌。”
???太皇太后道:“也算有理。”
???武帝笑着接道:“太皇太后直是心明眼亮,宽厚仁慈,时时为天下苍生为念。不过我朝历经文景诸先帝及太皇太后精心治理,目前粮满溢库,府有余银,蓄养百万精兵当是绰绰有余,何况期门军孙儿意思不过三五万而已。”
???阿娇急忙从旁串缀道:“太皇太后,老人家不知皇上近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晚上躺在奴家身边,任你百般调耍浑是一动不动。还是让皇上设了期门军炼炼身子骨,外孙女儿可不想早早守寡哩!”听了阿娇之言,太皇太后心一怔,脸一寒,不知太皇太后要待如何发落,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