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街道拐口,原本一直前行的华琵修突然停下了脚步,面色有些异常地转过身子。
“怎么了,小貔貅?”
石天齐不由问道,秦怀玉等人也都投向困惑的目光。
“没事老大,只是你们所说的邢府,可是当年雪儿姑娘所在的邢府?”
“雪儿姑娘?”
秦怀玉很快就反应过来,华琵修口中的雪儿姑娘应该就是邢画雪,看来这位刑姑娘当年在暮城也是颇有名气啊。
于是她不由点了点头,道:“对,就是邢画雪姑娘的家,难道暮城还是第二个邢府吗?”
华琵修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这倒不是,在暮城邢姓本就少见,以邢成府的也就一家。只是我心中有些不确信,这才多此一问。”
说完,他便又将信将疑地带着石天齐四人走向了这条街道深处。
“呼~”
随着微风拂过,石天齐一行人都感到身上有些清凉,不受炎炎夏日高温所影响。
独有的空旷寂寥,反倒让徐风变得有些清凉。
“是这儿?”
石天齐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明显荒废了许久的深宅大院,府门半掩,蛛网横行,就连门匾都耷拉着,摇摇欲坠。
“你说的邢府,就是这个破院子?”
似是响应着石天齐口中的“破”,只听“哐当”一声,那已经耷拉一半的门匾完全掉落在地上,拍起满地的尘埃。
“邢府”两个烫金的大字,此刻也无力地雕刻在这掉落的门匾上。
“咳咳”
石天齐连忙吹散扑过来的尘埃,脸上仍是挂着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是的老大,整个暮城仅此一家邢府。”
华琵修知道石天齐他们会有如此反应,只能苦着脸说道。等进院后,再跟老大他们好好解释一下吧。
石天齐走在前面,轻轻推开半掩的府门,府门上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是许久未有人进去过。
“吱”
随着府门的打开,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糜烂的气息。
院子里杂草丛生,因为长时间没有人修剪,很多野树野草长的格外茂盛。
但奇怪的是这一条通向府邸深处的小径,却是格外的干净,算得上是这废院里唯一亮眼的地方吧。
华琵修踩在石头铺成的小路上,开口说道:“老大,就像你们眼前看到的那样,我先前之所以再三确认你们口中的邢家,就是因为这个。”
秦怀玉则是轻掩红唇,看着这荒废的院子,偌大的邢府,竟连一丝生气都没有。
“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记得刑姑娘不是说过,他们邢家在暮城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吗?怎会落败成这样?”
“唉。”
华琵修则是非常感性地露出同情之色,同样是家道中落,他的感受比起旁人更深,于是便语气落寞地说道:“自从雪儿小姐不幸坠入断魂江后,刑老爷回来后便大病一场,一蹶不振。”
“他也会生病!”
秦怀玉冷哼一声,那夜听邢画雪讲述过她和言书春之间的故事后,秦怀玉便一直对邢姑娘那铁石心肠的父亲有着很深的偏见。
秦怀玉根本就想象不到,到底是怎样狠心的父亲,能忍心破坏自己女儿的幸福,眼睁睁地看着她坠入断魂江而亡,因此在听到华琵修提及刑老爷病倒之事后,不禁开口嘲讽道:
“我想着他的心肠都是铁石做的,没想到到底还是肉体凡胎。”
华琵修留意到秦怀玉眼底深处的一抹嫌弃之色,不由垂下双手。
虽说刑老爷生前为人是古板了些,极为重视礼教规矩,但身上依旧有着老一辈书生的风骨,经常在城内搭棚发放粮食,救济贫苦人家。
华琵修虽是暮城华氏的后人,但因为家道中落,从小就吃尽了各种苦头。在他还没有发家前,经常受到邢家的恩惠,所以他对邢老爷,一直都有着尊敬之情。
“秦姐姐。”
宫小柔注意到华琵修身上异样的情绪,便轻轻拽了一下秦怀玉的衣袖,毕竟是旁人家的事儿,死者为大,不是他们该评头论足的。
石天齐瞥了秦怀玉一眼,便伸手拍了拍华琵修并不宽厚的背,说道:“没事儿,她就这脾气,没有恶意,你继续说你的吧。”
秦怀玉微微撇了撇嘴,不再多说些什么。
因为确如石天齐说的那样,秦怀玉乃是当朝最得圣上恩宠的公主,又因为神脉之症,更是得到所有人百依百顺的溺爱,身上自然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份与生俱来的高傲。
在未遇到石天齐之前,她更是从未出过宫,因此在她内心深处,自然将父皇、王兄对她的疼爱当做理所应当,认为全天下的家人都应如此,却根本不明白,也不会理解外面平凡世界的疾苦。
华琵修感激似地看了一眼脸上洋溢着温暖笑容的石天齐,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便继续说道:“在刑老爷病倒后,城里流言蜚语就一直没断过,都认为是他棒打鸳鸯,强行拆散一对恩爱的情侣,而遭到老天爷的报复。
但我知道不是,刑老爷肯定是因为自责与懊悔,才会累坏了身体。”
华琵修突然顿了顿,而后才压低着声音,接着说道:“可没过多久,一天夜里,邢府全府上下尽遭歹人所害,府里五十三口,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小黑刻意压低的声音,加上不知从何处吹来的穿堂风,让石天齐感到一阵阴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回头看着秦怀玉问道:“刚才你们说城主府满门遇害,难道是同一伙儿人所为?”
秦怀玉等人皆是满脸的凝重,他们谁都没想到在平和的暮城,竟然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这么几起骇人听闻的事情。
“暮城发生这么大的事,裴大人他就生前就没查到真凶吗?”
秦怀玉看着神色黯淡的华琵修,不由问道。
华琵修则思忖片刻后说道:“老大还有各位道爷儿,你们可能有所不知,刑老爷与裴大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在邢府出事后,裴大人曾下令一定要彻查此事。可三年过去了,依旧是没有半点线索。整个邢府除了留下满院的尸体,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最后只能无奈移交给外驻军队,希望借助淮南王的力量,来解开此案。”
“不可能,只要犯了事,就绝对不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秦怀玉直接否决道,因为这句话是皇兄说过的,而秦怀玉一直觉得自己的皇兄便是这天下最聪明的人,只要是他所言,就绝对不会有错。
“若是没有查到线索,城主府就绝对不会有今日之祸。”
秦怀玉的话一针见血,直接点醒了院内的众人。
“是啊!”
石天齐锤了垂自己的手,看着华琵修有些纠结的神色,说道:“小貔貅,还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得了,不用不好意思。”
“好。”华琵修抛开心中的负担,直接说道:“当年裴大人曾查到过城里有一些不好的风声,有一些爱慕雪儿小姐的公子哥儿,或是敬佩言家书生才气之人,都认为是刑老爷害死了他们,扬言要为了他们报复刑老爷。”
“所以裴大人便查着这些虚无缥缈的风声吗?”
宫小柔皱眉,有些不信地说道,因为她不相信会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杀人扬言,除非他有足够的底气无视法律人性,又或是散播的消息可以掩人耳目。
华琵修眼中露出一丝惊叹的神色,果然能跟在老大身后的人,个个都不凡,并没有相信这些蒙蔽寻常百姓的说辞。
于是,他这才说出了整个案件最关键的内容:
“我一开始确实相信官家的这套说辞,因为这是仅有的线索,裴大人也只能从这方面入手。但后来我的小弟们无意中听到了一则消息。”
“什么消息?”
“邢府灭门惨案,很有可能跟淮南军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