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林楚?”温偌兰对自己识声辨音的能力向来很自信,一听声音她就知道来者是谁。更何况宣林楚的嗓音低沉且辨识度高,在这悄然无声的原音宫,温偌兰想听不出来都难。
“你怎么在这?”宣林楚见到温偌兰明显面色一凝。诚如之前所说,宣林楚不是一个有心计的人,表情所展现出的不悦立刻被温偌兰捕捉到了。
他看见自己不开心?不,似乎是有些生气?为什么?
“今日宫里出了些事,她与我都在兮清宫留宿,这才带来的。”
“呵,少来。以你的本事,从兮清宫出来是什么难事?偏生要叫上她们俩......”宣林楚略微偏头看了眼在偌兰身侧的项若兮,朝项若兮礼节性地抱了抱拳后目光重新回到项梓枫身上,“你是不是......”
“不要误会,只是瞧她们无聊带她们出来走走,这才想起今夜与君有约。”项梓枫继续温和地笑着,似乎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一般。
“你简直是胡来!”听完项梓枫的话,宣林楚本就紧锁着的眉头更加扭曲在一起,在目光撞上温偌兰略显担忧的目光下,又忽然无力地松垮下来。
“你们俩先呆在这,我和梓枫有话要说。”
宣林楚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项梓枫的手臂就往角落走去。
“我总觉得他们有大事瞒着我们。”项若兮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从她的眸子中可以看出她的担忧。她向来不喜欢被牵扯进这些与她本无关的事情中,当然若是有人招惹她或是这件事本就与她有关,那她自然也不会逃避。只是她不希望,尤其是不希望被她的哥哥牵扯进一些本不属于她的事。
“所以就选择相信好了。相信梓枫不会让我们做太多我们不愿意的事,或者相信这一切都与我们有关。其实我们的出生就意味着,这一切不可能与我们无关,可我们是女子,就意味着我们是他们眼中的棋子,或者说我们只能是棋子。”温偌兰数着袖子上的褶子,语气有点漫不经心,却字字击打在项若兮的心上。
“是呀,我们女子终究不能下这天下的棋。不过,能下好他们身后的小棋盘也便够了。”
“下棋太累了,我是不会选择下棋的,”温偌兰摇了摇头,似乎对项若兮的话有些不太认同。缩手入袖,以袖掩面打了个哈欠,“当然,你若想做个博弈者,我不会阻止,也不会支持。我们身上都打着太子的标签,谁都躲不掉,我自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不过我不会去做那个博弈者,把自己往棋盘外推,看似立于主导地位,实则最为危险,你自己得想清楚。”
“我与你不同,身份,性格都是不同的。我一出生就是太子党,躲不掉的,后宫中的每个人都想除我以绝后患,毕竟我也算哥哥的一大支柱,你可以选择做一颗棋子,我却不行,我若做一颗棋子,那定是最早被吃的那一颗。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自己也千万小心,棋子也不一定安稳。”
说完这一番话,项若兮似乎也累了,走到就近的一根柱子旁,理了理裙摆便坐下了。温偌兰见项若兮也不打招呼就席地而坐,也没有责怪什么,知是项若兮累了,这向来胆小细心的丫头,今天确实经历了太多了。
“我确实要做一枚棋子,不过却不是那种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我要做围棋盘上永远的下一枚,永远有价值的下一枚,永远不可能被吃掉,甚至随时可以吃掉对方的那一枚。”甚至是象棋盘上的将或帅,那颗要博弈者费尽心思要保护的棋子,那颗决定着博弈者命运的棋子。后面的话温偌兰并没有说出来,毕竟真正的博弈者是项若兮的哥哥,要是说出自己要做将帅棋,难免会让项若兮多想。她只需要项若兮知道,也只需要项若兮传达给项梓枫的是——她温偌兰,愿意为棋子,永远有用的棋子,希望也同时是警告博弈者不要抛弃她。
“轻点。”项梓枫有些艰难地伸出手,拍了拍横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肘。因为整个人靠在柱子上,脖子又被宣林楚扼着,项梓枫确实有些呼吸不畅,发出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只是嘴角的笑意从没有褪下过。宣林楚狠狠地瞪了项梓枫一眼,最终还是放开了项梓枫。
“你知道这对她们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兮儿也早晚要知道这些,早些告诉她兴许对我们有帮助。加上以你的心性定是瞒不住偌兰的,与其让你们婚后互相怀疑,倒不如现在说清楚来得好些,也是为了你好。”项梓枫勾起的嘴角在被宣林楚松开的那一刻彻底松垮下来,眼神不自觉地飘向正在殿中交谈面色同样凝重的两姑娘。
“对我们有帮助?为了我好?呵,项梓枫,你说这话,可想过我?想过她们俩?”宣林楚死死盯着项梓枫,若不是因为室内的光线实在不好,项梓枫定会发现他此刻已经是通红的双眼,是难过亦是因为愤怒。项梓枫心中所想所愿,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没想到到这时候,他自幼一起长大的项梓枫,已经完全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为了他的成败,所有人,所以事都可以在他的算计之中,“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罢了。分明可以不牵扯进她们,你也明知道将兮若公主牵扯进来这件事会变得更为复杂。”
“胡诠是你抓到的吧。否则凭她们俩小姑娘怎么能抓到他。”项梓枫并没有理会宣林楚,纵然他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中略带怒意。不过他会解释,面对宣林楚,所有事必须都解释清楚,否则不仅仅是会让其对自己产生误会,更有可能使自己失去最大的这个助力,“我们在胡诠身上搜出了安眠香和催情蛊。”
“有人坐不住了?找胡诠,这招够损也够蠢,胡诠根本起不到任何实质的效果。”
“确实,本宫与蔺王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胡诠起作用。不过此举要将本宫与项梓琛之间的线打乱倒还是有点作用的。”
“我躲不掉,她也躲不掉。她们已经是局中人了。”宣林楚无力的靠在柱子上,整个人顺着柱子慢慢滑下。坐在地上的宣林楚双眼茫然地望着天顶。宣林楚是一个脾气来得快起得也快的人,只要解释清楚了,他自然也就消气了。到底也是贵族出生,他也做不到与人面红耳赤的争吵,加上骨子里对项梓枫的信任,两人此刻的状态就像从未争吵过一般。
宣林楚在懊恼,懊恼自己没用,终究还是要将温偌兰也牵扯进来,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将胡诠检查清楚,不,是不该将胡诠交给项若兮和温偌兰。他早该想到的,在皇宫深墙长大的项若兮怎会是善类?他曾以为以项若兮和温偌兰的情义,定不会将她往火坑里拉,可他忘了,自己与项梓枫的情义也不浅,不终究也是败给了皇权的诱惑。
“你不必自责,就像你从没有躲避我一样,她或许早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可比你这兵脑袋聪明得多。最后,我劝你放弃要救她的想法,她是丞相之女,你的未婚妻,又不巧是我妹妹的挚友,与我们三人都有关的棋局,她怎么可能躲得掉。”项梓枫看项若兮已经坐下了,以为是等他们等得有些乏了,伸出手示意宣林楚该站起来了。
“她也是我妹妹。还有,别将她当棋子。”宣林楚狠狠地拉了把项梓枫,借着项梓枫的力站起来,之后......头也不回地朝温偌兰她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