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远睁开眼睛,翻身起床,只觉头晕脑胀,舌苦喉干。他抄起桌上的茶壶,拔去盖子,抬头一阵牛饮,一滴不剩。
这时只听得窗外人声鼎沸,他推窗一瞧,楼外一处墙面不知何时贴出了一张布告,四周聚集了好些人众,议论纷纷。
卓远闭窗下楼,在楼梯口遇到店小二,小二将一封信和一卷包裹交给卓远。
“客官,这是昨天那位蓝衣的小爷让交给你的。”小二恭敬地说到。
卓远接过信,封皮上无字,掏出信笺来,见纸上只写了八个字。
“拜剑阁先别去,等我。”
卓远有些疑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少年的姓名,可他怎知我要去拜剑阁?又为何让我等他?
卓远收了信,一摸包裹,似有硬物,取出一看正是两个银锭,想来是蓝衣少年留下的盘缠。昨天一顿酒可全把他的银子吃没了,他自己心里清楚。
当时他见那少年拿着猎物到店里来换酒,衣着普通,只作他是囊中羞涩,却是自己想错了。
他走出店门,径自往那一众热闹之处走去。他挤过众人,站到前列,但见是九正堂招收生员的告示。
告示上所写,凡大楚男儿,满一十八岁者,三十岁以下者,均可参与九正堂的选试。若通过选试可成为九正堂的正式学员,将接受为期五年的训试,成绩优胜者由九正堂举荐朝廷,量人为用,或任文职,或担武官。
卓远倒是从店小二那里听得一些九正堂的信息。
如今江湖上威望、名气较大的正道门派有八个,分别是中原一带的少林派、丐帮,江南的拜剑阁、九正堂、八仙台,蜀中的天心城,西北的分水涯,河东的三龙潭。拜剑阁夏家、九正堂陆家以及江南巨富严家合称江南三大家。
少林、丐帮由来已久,自不多言。八仙台自蓬莱二老创派以来,便以消息灵通、见多识广著称,而论起武林威望、号召力却不及其他几派。
拜剑阁夏老前辈曾协助先皇抵御外侮,可谓功高。十多年前,门中又出了司徒清明这一名动江湖的大侠,在众门派中本是首屈一指,可惜十一年前罹遭变故,是以辉煌不再如前。
分水涯、三龙潭因地处远山僻静之地,门人武功造诣皆是不凡,囿于地缘,在传承上比不了中原、江南这些便利、富庶之地的门派,是以在人望、影响上有所差距。
当前武林中论影响、人气、威望最大的该数九正堂和天心城。
为何?
因为两个女人。
或者说因为两个男人。
那九正堂的主人陆九寻,贫寒文人出身,却有幸高中举人,最后在殿试中被先皇帝点为状元。那一年他十八岁,成为大楚最年轻的状元郎。
那天心城的主人劳星辰,本是蜀中的一药商,后来制药贩药成为当地的巨富。生了一对女儿,长的叫劳舒月,小的叫劳舒音,出落得亭亭玉立,惹人怜爱。
恰逢当时的三皇子重华及冠,大楚边境战事不断,民生凋敝。时值劳氏姐妹美名远播,双双赢得武林四大美人的名头。先皇帝遂为儿子做主,娶了那姐姐劳舒月。那蜀中巨富劳星辰富可敌国的财富,恰好为大楚的战后重建提供了有力臂助。
同样幸运的还有陆九寻。先皇帝因为对他甚是喜爱,所以御赐婚姻,将那妹妹劳舒音许配给他。自此,陆九寻跟当朝皇帝算是成了正经亲戚了。
他本是极聪颖之人,加上这么一位连襟,那么一位岳父,可想那仕途该是如何顺畅。
他毕竟不是官宦人家出生,朝堂之上于他终有束缚之感。于是兀自请缨去到行伍之中以求磨砺。
人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搁别人身上或许如此。可这陆九寻该是个让上天嫉妒的人,他虽无一招半式的武艺,却能号令一众将士,使得一手好谋略,竟以孱弱之躯建立了不少武功。
后来妻子为他产下一个女婴,孩子愈长愈大,他也生出了退隐之心。可是连襟那边刚坐江山不久,作为妹夫总不能就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吧。他本是贫寒出身,深知底层民众的孩子要想凭科举出头,本是极难的事。现在国家亦正是用人之际,能否另外探寻一条出路?他反复思索之后,建立了这么一个九正堂。
何谓“九正”?这是他自我毕生摸索的一套求学、做人、行事的准则,即心正而身正,理正则气正,道正后业正,举正义之事,为正直之人,谓正大光明。
这九正堂办学全凭陆家出钱,每年上百号的学员、教员的一应开销实在巨大,任他陆九寻多少积蓄也架不住长久消耗。是以有着皇帝连襟和巨富岳父的默默支持,才得以广收天下英才,以资有志青年改变命运、报国有门。民有所期,国有所依,如此一来,反而是两相成全,何乐而不为?
因而,这九正堂和天心城越发呈鼎盛之势。
那天心城的劳星辰也是个有想法的人。他依据自己多年制药的经验,结合蜀地毒虫、毒蛇特性,竟研制出不少灵药,当然也有不少毒药、毒器,是以自成一家,既可自保,又能贩卖获利。
因为蜀中乃天府之国,土地肥沃,人口众多。他本身已是富可敌国,加上又是当朝皇帝的半个老子,登门求学的人可谓挤破了头。如此,天心城自然成为了武林中响当当的一个门派。
卓远看着眼前的告示,他觉得自己可以去试试。虽然九正堂的选试可能很难,他也许很难通过,但是他目前并未有个特别明确的去处,加之手上并无太多盘缠,也无很强的傍身技能,去试试又有何妨呢?
这时听得人群中有人笑着讨论。
“试训过不了也不要紧,能看一看那九正堂的美人也足慰平生了。”
“你是说陆九爷的夫人劳舒音么?虽然听说十多年前是江湖上的大美人,可现在也该徐娘半老了吧!”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说的美人可不是她。”
“那是?莫不是那陆九爷又寻得一位绝色美人?这可完全没听过啊!”
“我呸,瞧你这破嘴。那陆九爷可不是个花心的主儿。我说的是他的独生闺女——陆清漪。”
“陆清漪?这名字听起来倒是很美,之前怎么完全没听说呀!”
“据说这是八仙台内部评定的结果,我也是偶尔一次在芙蓉楼听到严大公子喝醉说起的。”
“哦?你说的严大公子可是那江南首富严青山的公子严戏游?”
“没错!他当时喝得醉醺醺的,我正好在酒楼送酒菜,听到他口里一直恨恨不平地在骂‘凭什么陆清漪是四大美女第一名,她哪里有我秋心妹妹好看了?妈的,八仙台的这一伙人要么是收了陆家和劳家的银子,不然就是想讨好现在的皇帝老子,真卑鄙。妈的,要是明地里比钱多老子哪里怕你们!可惜我秋心妹妹了!’”
“他说着说着居然哭起来,你说好不好笑?”
“那严大公子可是个放浪不羁的多情主儿,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人群中爆发了一阵笑声。
“听你这么一说,这陆清漪当真是个大美人了。我倒是很想见见。不过,那严大公子反复提及的秋心妹妹又是哪个?”
“这个我也不晓得咯,怕不是哪个他想捧的戏子吧!”
“哈哈哈哈!”一众人听了此言都又是一阵大笑。
卓远站在一众人中听了一通,纵然他平时不怎么关心这些事情,却也不自觉地记住了一个名字——陆清漪。
他回到八仙台客栈,托小二给蓝衣少年留了个字条,便径自往九正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