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九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想主母平素虽平蔼少言,却也有慧心一片。今被如此探问,如果没有让其信服的回答,怕是躲不过去了。
狐九微微一愣,装作黯然神色,颔首答道:“请老夫人少怪,小女家本居附近山中,家母在小女幼时染病早亡,只与家父相依为命以采药农耕为生,今逢初春,百草半数时节,家父日前见天色晴好,携小女出门采药,谁知贪多归迟,不想晚归途中遭遇群狼,逃奔中途难以身退,家父唤我先行,于中引开群狼,但今时群狼至此,想我那父亲也怕是少吉多凶……了……”狐九悲伤的掩面轻啜数声,衣袖试了试泪水,又道:“小女子于夜中急切逃命却慌了方向,一路跌撞巧逢夫人与公子于此,还未相谢救命之恩,此处未便行礼,小女这里谢过了!”说罢,一垂首向冷夫人和冷少杰含胸示礼。
冷夫人一听狐九如此答说,一时间却也找不出什么毛病,倒也合乎情理。心下暗自思讨:“也可能是我多虑了!”嘴上随即说道:“既然如此,谢就免了吧!想你也是命苦之人,相遇也是缘分,救得你活命当时,却不见得可救得脱出升天,瞧树下这群狠恶畜生如何轻易得去?唉!……”老夫人注意力转过,不禁又忧愁起树下的狼群。
冷少杰见母亲与狐九对话。方才注意起狐九来,当时月色朦朦情形危急也没细看,更看不太清。此时已然天明,朗朗乾坤,一细看狐九,嗯!发丝凌乱,衣衫虽整但也够破的,一双脚,还光着一只,脸上虽然有泥尘血迹,但姿容还算清秀,一双手白白嫩嫩的……昨晚上好像自己抓到手中的感觉,软软的……冷少杰自小及大从未接触过同龄女子,对于女人的了解就是一张白纸,此时盯着狐九上下左右看,最后停留在狐九的手上,想到昨夜情形,虽然没什么其他想法,但小思想难免就跑偏了,狼群什么的,这一刻就忘到脑后去了,这也不奇怪,毕竟冷少杰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
但狐九已然发觉小主盯着自己左看右看的,最后发现冷少杰傻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手看,忽然意识到自己百密一疏,哪里都有伪装,却唯独双手没有伪装,白白净净的,难道是小主发现了?心里不免紧张,急忙扔掉右手拐棍儿,飞速把双手藏向身后,可此时在树上,拐棍儿一撒手随即就往树下落,狐九反应过来伸手又去抓,抓是抓住了……冷少杰正直愣愣看着狐九的手出神,不想狐九忽然撒开拐棍儿,见拐棍儿下落,也下意识的伸手去抓。
无巧不巧,狐九的手快上一分,抓住了拐棍儿,但冷少杰也不慢,一把也抓住了,不过抓住的是狐九的手,这就尴尬了。但尴尬倒是撒手啊!没有!冷少杰一下也楞了,抬头看看狐九,又低头看看手里抓着的狐九的手,狐九都怀疑此刻冷少杰是不是故意在装傻占便宜!狐九脸一红,抽了抽手没抽动,小声说道:“还不放手,快松手!”
“啊……咳咳……今天的好像不会下雨……”冷少杰一阵尴尬,急忙松开手,脸转向别处自言自语一句……
“装傻!故意的!肯定是!”狐九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
“你说什么?这么好的天气怎会下雨?”冷夫人望着狼群并未注意到两人的变化,随口附和一句。
三人于树上为树下的群狼发愁,树下的狼群也在为树上的三人发愁,愁这三人何时下的树来饱餐一顿,如果狼也懂得发愁的话。此刻独眼狼王正在围着树焦躁的转着圈子,时而看看树上三人,一副恨不得狼急上树的模样。
当然狐九表现的发愁有一半是假的,因为她有底牌,不得已也可保三人无虞,但也有顾及,就是一旦泄露真身,妄用法术,为天道不容。其次不可预知主母是否会容得下自己的存在,毕竟被驱赶出木屋之时,主母很决然的说过:“从此生死由命,再莫相见!”目下来看,虽未知为何主母与小主离开木屋远行,但从行囊衣着看,此行当不近,此前路又无人烟,如不护得二人周全,心下何安?
念及于此,狐九开口向二人问道:“小女看夫人与公子似是远行,不然也不至夜宿树冠之上,必是来路去处甚远却不知去往何处?”
冷夫人略有犹豫刚欲开口,冷少杰已然先开口:“我与家母要往东方一处镇子去,前行尚有五六十里路途!来时行至此处已然天色将晚,为防走兽才将就栖身此处……”想到刚才与狐九的尴尬,冷少杰不自觉又看了一眼狐九的双手,又迅速装作没事一般看向别处。
冷少杰很心虚的装作很随意一瞥,却没瞒过狐九的眼睛。狐九见小主答话间眼神又瞟向自己的手,脸上发热,心下鹿撞,不由一窘,却不好说什么!低头“哦”了一声,算作回答。心里不禁气苦:“小主什么时候如此轻薄性情?想来年幼时怎么没发现呢?这还是以前的整天陪自己一起玩耍的小主么?”忽又一想,自己也够愚笨的,那时小主尚幼,知道个什么?而此时小主已非当年,又岂可同日而语,看小主对自己的种种行为迹象,难不成……?停,停,停,我这是乱七八糟的想哪里去了?很羞人的……狐九不敢再胡乱想下去了。
冷少杰的行为除了被狐九看到,也被冷夫人看在眼里,冷夫人也微微一愣,并未插言,但随即漏出一抹不经意的笑容,心下明了,看来自己的儿子是真长大了,知道对女孩子动心了。想想也是,如今儿子二十有三,若不是久居于山中,哪怕生在平常人家,自己早该儿孙膝下尽享天伦了。这也是最近两天老夫人第一次脸上有了笑容。不禁也望向狐九,嗯,还别说,虽说这小女子衣衫破旧,尘土满面,但仍可见身材玲珑有致,模样也不差,若梳洗打扮一番,说不定清秀标致,看年纪也该与自己儿子相仿,若不是相遇此处而是在我母子安居过后,能成就一份缘分也或有可能,但眼下……还是别想了……老夫人也打断了自己一瞬间的思绪。
“我们的口粮和水囊,我们三人还可以用两天,树下这群畜生若如此耗下去,我们如何是好!唉!”冷少杰看看包裹食粮,拍拍腰间水囊,似是对母亲与狐九说,又自语一般。但显然冷夫人与狐九也是没有办法,也都没言语,各自沉默。
就这样一天过去了,日落西山,又一弯新月挂上天边,树上三人不敢都睡,树上空间狭小,怕睡着不留神某个跌落下去,于是三人一合计,轮流值夜,其实狐九倒是不用睡,所以狐九选择最晚的时候值夜,因为那时候人最疲乏,也最容易睡着,睡的也更香,把最需要睡觉的时间给冷少杰母子,也是狐九想的周全。
冷少杰母子在树上已经休息了一夜又一天,早已经不累了,先值夜根本就不困,也睡不着,狐九更不用说了,看样子前半夜谁也不用睡了,冷少杰倒是很细心,从包裹里找出一件衣服递给狐九,狐九一愣,没搞懂什么意思!冷少杰见狐九发愣没接衣服,开口道:“夜里会冷,你的衣服破……的比较厉害了,穿上它御寒!”还用手指了指狐九身上的破损不堪的衣服。
狐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破了几个口子而已,哪里破的就厉害了。不过还是接过来披在身上。
独眼狼王和群狼已然在树下耗了一整天,也被太阳晒了一天,滴水未进,群狼都趴卧在树四周的衰草中,无精打采的假寐,狼王也似乎是饥渴乏力,失去了先前白日里的凶恶模样,像一条受了主人冷落的老狗一样,耷拉着脑袋,步履缓慢的溜达到狼群后面一块石头上趴着睡觉去了。
这个夜晚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