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河出事的第三天,吴氏娘家人得讯赶过来探病。
吴氏一见自家老娘和嫂子,忍不住呜呜咽咽哭起来。
吴家老娘那个心疼哟,搂着吴氏边哭边安慰,恨不得自己来承受女儿的苦痛。
“儿啊儿,娘知道你是个不争的性子,要早知道黎家是这么个情况,当初娘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嫁过来。”她最疼宠的小女儿啊,年纪轻轻差点就做了寡妇。想到这里,吴家老娘心有余悸。忙问:“女婿如今是怎么个情况?”
吴氏仰面抹抹眼泪,回道:“情况还是不太好,昏睡的时辰比醒着多。”一谈到丈夫的伤势,吴氏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扒拉扒拉往下流。
吴家嫂子心底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很是看不起吴氏这副撑不住事的怂样。但她面上可不敢说出来,只得上前假意安慰:“小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别难过了。”
吴氏点点头,“娘,大嫂,我带你们进去瞧瞧大江的情况。”
吴家老娘挽着吴氏的手,儿啊儿心疼地喊了一路。
她三人进到黎江河的病房,却见黎曜端坐在病榻前,面无表情地盯着床上的人看。她们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吴家嫂子一看见这孩子的死样子就来气,忍不住埋怨:“小姑,这孩子着实不像话。自家爹爹都躺下了,也不见得他伤心难过。你们这不就是养了头白眼狼么,临老难道还指望这傻子来给你们养老送终啊。”
吴氏不敢当面辩驳嫂子,求助的目光看向老娘。
吴家老娘剜了儿媳妇一眼,啐她:“说话留点口德罢。一边去。”
被婆婆训了一句,吴家嫂子消停一会儿,默默地退到旁边不再做声。
吴氏领着黎曜坐到角落里。
吴家老娘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婿,心里担忧的不行。拉着吴氏的手问:“女婿这伤可能恢复全了?”
吴氏摇摇头,“大夫也说不准。”
吴家老娘一想到女婿要是残了,她这面团性子的女儿可要怎么办,忍不住哭唱起来:“儿哟,这要是醒过来残了可怎么办哟?我苦命的女儿哟...”
“娘,会好起来的。大夫说了只要能熬过这三天,大江会醒过来。”
闻言吴家嫂子撇撇嘴,心想你倒是个乐观的,偏不让你安心,道:“小姑,我听说妹夫一连烧了两天,这醒过来万一烧坏脑子,你可怎么办才好?”
吴氏一下子就被吓住,一脸无助,弱弱地辩驳:“不会的,大江肯定不会有事。”
想当初她还挺嫉妒小姑子嫁得不错,上边没有公婆压着,一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丈夫又是个贴心会赚钱的猎户。家里万事不用她操心,吃的穿的从不短缺。
现如今妹夫一出事,小姑就成了只无头苍蝇,啥事都不懂得应对。吴家嫂子就有点幸灾乐祸,也不嫌事大,继续危言耸听:“这家里已经有个小傻子,万一妹夫醒来也傻了,小姑你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呀。”
吴家老娘越听越不像话,转头劈头盖脸地骂儿媳妇:“你个瞎了眼的东西,没瞧见她心里慌得紧么。还不嫌事大往坏死了说去。你不说话也没人当你是哑巴。”
吴家嫂子被骂得没脸,沉着脸站到了角落边。眼角余光瞥见黎曜,忍不住就拿他出气,趁没人注意狠狠拧了小孩一把。暗骂:“你娘上辈子缺德事做多了,这辈子子孙没个好的。临死都不会有儿子来送终。”
小孩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被拧疼了也不会喊,黑漆漆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吴家嫂子。
吴家嫂子被看得汗毛都竖起来,抖了抖身子悄悄往后退出病房。怪道:邪门。
吴家老娘拉着女儿的手,悄悄环顾一圈,这才压低声嗓说:“儿啊,刚刚你嫂子是说得过分,可那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万一,娘是说万一真成了那样,你有想过要怎么办?”
吴氏眼泪鼻涕齐飞,猛摇头,“娘,我不敢想哇。”
“女儿啊,你不能不想啊。要真成了这样,那就是一辈子吃不完的苦啊。你这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吴氏吓得六神无主,紧紧拽着老娘的手,哽咽的问:“娘,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吴家老娘努努下巴,指指角落里的黎曜,“这孩子要不就送人罢。反正也不是你亲生的。没了这个累赘,你跟女婿熬个几年,说不定浩子就从军回来了,你也就熬出头了。”她的小女儿也是命苦啊,大儿子从军去,已经好几年没音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娘,可是曜儿....”
吴家老娘强势地打断她的话,“你可得好好想想。这孩子痴痴呆呆,以后长大了也不会变好。难不成你还要养他一辈子。扔了他总能减轻点负担。”
“娘啊~”吴氏又哭上了。虽说不是亲生的,到底也养了这么些年,哪能没有感情。
“女婿这医药费得不少吧?”
“已经付了三贯钱,听医馆的药童说怎么着也还要准备十贯钱。”吴氏手足无措,捏了捏衣角,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娘,我手头边没那么多钱,你能借我些么?”
“哎~只要钱花下去,人能好起来也就罢。怕只怕——”吴家老娘长叹一声,自口袋里掏了二两碎银出来。“喏,收好了,可别让你嫂子晓得。”
“娘,我有数。”
吴家老娘临走拍拍女儿的肩膀,道:“嗳,我苦命的女儿啊。以后可得坚强起来。好好想想我刚刚说的话。”
吴氏刚刚送走娘家人,快到中饭时,大伯一家人也赶着过来探病。
说起黎家大房夫妻俩那是渔江村出了名的爱贪小便宜。好在吴氏当初嫁过来时,两房在族里长辈做主下分了家。有丈夫黎江河护着,吴氏这懦弱的性格虽没在钱氏手里吃过什么大亏,但小亏却是经常吃的。
如今丈夫昏迷不醒,没人替她挡着。吴氏根本就应付不了大伯夫妻俩,完全成了只待宰羔羊。
她既怕他们,又防备着他们,可却不得不接待他们。
她扯着僵笑上前打招呼:“大伯,大嫂,怎会这个时辰过来?”
钱氏端着一脸伤心难过,走上前,拉着吴氏道:“弟妹,这不是担心你们么,就急着赶过来。”
黎家大房踩着饭点拖家带口过来探病本就不识相。再者既是来探病却连病礼都懒得备,两手空空奔了过来。
吴氏撇了一眼两手空空的大房夫妻俩,无言,不再出声。
钱氏赶忙朝丈夫使眼色。黎大伯惯会配合,一脸难过不舍,声泪俱下,“二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当大哥的怎能不闻不问。想着你一个妇道人家辛苦,便急匆匆赶过来,都忘了备病礼。”
“小叔这病还得花不少钱罢?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我们大房开口。”钱氏挽着吴氏的手,装得那叫一个贴心。
黎大伯赶紧补上一句:“只要能治好我弟弟,花再多钱都值得。”
他夫妻俩这般说得真诚,外人一听还以为是来送钱的。
“弟妹啊,两日不见憔悴了不少。照顾病人最是辛苦。我瞧着明天,喔不,今天就让你大哥留下来替你陪夜。你也好回家睡个囫囵觉。”钱氏装得那叫一个心疼。
“弟妹,你可千万别跟我们见外。我就这么个嫡亲兄弟。这种危难时刻就该帮衬一把。”
大房两个熊孩子儿女见惯了父母的假惺惺,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一溜烟跑进了医馆。
夫妻俩在医馆门口做足了戏,前来看诊治病的人不少,都道他们兄弟之间感情好。
大伯夫妻俩交换了下眼神,眼看效果做得差不多了,便想着转移阵地,“弟妹啊,快带我们去看看江河的情况。”
医馆门口整场戏下来,吴氏完全插不上话。被动地由着钱氏拉进了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