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清宫,前殿。
晓儿瑟缩的躲在星影身后,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盛怒中的熵浦痕,就像一只发狂的狮子,猩红着冷冽的狐狸眼,眨也不眨的紧盯着他们。那感觉就似他们是他的杀父仇人般!她从未在一个人的眼里见到过这般的眼神,好似一把钝刀在凌迟着自己一样,钝痛十足!
晓儿开始后悔答应星影进宫来了,她似乎低估了熵浦痕对紫槿的用心?!晓儿墨宝石般的眼眸是深深的不解,在她的所有认识中,帝王不都是薄情、滥情的吗?为何这个万古不变的定理到了熵浦痕这儿就失效了呢?不解啊,不解!
砰地一声脆响,晓儿回神就见碎瓷片四溅,她还没弄懂怎么一回事儿时,星影咚的一声干脆的就跪了下去。“属下该死。”简洁有力的声音让晓儿一阵眩晕,这算不算是愚忠?
星影这么一跪倒不打紧,要命的是晓儿就这么直直的曝露在了熵浦痕那双直欲吃人的眼眸里。晓儿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但,心里的恐惧并未消失。熵浦痕就这么逼视着她,眼神一丝丝更加残狠,带着嗜血的浓烈,还有毫不掩饰的……杀意?
晓儿艰难的再次退后一步,她此刻无半点怀疑,熵浦痕会杀了她。“说……”熵浦痕阴冷的吐出一个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冷血如吐着蛇信的毒蛇。
晓儿或许是被他的冷情所惊住,竟然不知开口,只是愣愣的看着他。熵浦痕的脸色又冷了几分,直欲结成冰,冻煞一切!星影低下的头,微微一动,复又归于平静。
“说话!”熵浦痕一声大喝,眼眸喷火,如果不是因为紫槿的关系,他怕是早就忍不住教训这个从不把他放眼里的小丫头了。可是这个平日里鬼灵精的丫头今日却如傻了一般,除了发愣,便是害怕……
害怕?熵浦痕的眼里有了诧异,这个丫头也会怕他吗?熵浦痕自嘲的一笑。他哪知道,晓儿早先经历紫槿被掠的伤恸,再又被熵浦痕那罕见的眼神给摄住,早已没了往日的灵气,是故才有现在的不正常。
晓儿早在他的一喝之下回神,秀气的眉宇轻轻皱起,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就刚刚那些啊……”晓儿弱弱的开口,她可是不敢再一头发怒的狮子面前放肆。熵浦痕的眉随着晓儿的回答也皱了起来,那压抑的眼神终于离开了晓儿的身上,这让晓儿不禁大松一口气。
良久,就在晓儿几乎僵硬的时候,熵浦痕终于再开金口。“你先不要回绝尘棫了,你哥明日就要出征了……你就先住在紫痕宫吧。”熵浦痕沉吟着开口。今日之事太过于蹊跷,熵浦痕的狐狸眼又习惯性的眯起了,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齐公公,送洛小姐去紫痕宫。”熵浦痕轻瞟了一眼晓儿,面上已是平静无波。
“老奴领旨。”齐公公佝偻着苍老的身子,声音也颤抖的厉害。
“洛小姐,请随老奴来。”齐公公缓声道。
“有劳了。”晓儿虽平时任性了一点,可是一应礼仪什么的,她可是执行的很好。“皇上,晓儿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虽然宫里不错,可是一想到姐姐还在不明人的手里,她就心急如焚。
熵浦痕低头想了半响,方才答道:“明日……”只要洛远尘顺利出师就好了,还有那个比较难缠的甪里郁。其实,他不让晓儿回绝尘棫的最重要原因是因为不想让甪里郁知道。如果这事让甪里郁知道,以他对紫槿的重视程度,他是决计不会离开的。为了让他离开莎戎,不出现在紫槿眼前,他可是费了好半天劲儿的。
在熵浦痕的意识里,他一直将甪里郁看成是紫槿喜欢的人来着,所以他不能容忍他留在莎戎。只要过了明日,他就离开了,他不能在这个当口前功尽弃。
“哦……”晓儿闷闷的答了一声,蔫蔫的随着齐公公往紫痕宫去了。熵浦痕这才将视线投在仍直挺挺跪在地上的星影,似怒非怒。
星影的头埋得更低,自责的重复:“请皇上责罚。”
熵浦痕冷声道:“责罚有何用?难道朕的青儿就会回来了?”对于他身边的十二暗卫,他其实含有珍视之意,毕竟这是薛逾亲自为他训练出来的,贴身侍卫!可是,这事又不同,他的至爱下落不明,他又怎能不发火?
星影不再开口,安静的跪着,他知道从来主上的命令便是说一不二的。他不敢反驳,也没权利去反驳,纵使这是他要求的责罚。熵浦痕伫立片刻,开口道:“孤影,越王有何举动?”
一个人影自暗处走出,竹竿敲打在冰凌上似的声音响起:“越王今日去了军营,越王妃并未同行。”
闻言,熵浦痕的狐狸眼闪了闪,轻声吐出一个字:“哦?”这可是大大的新闻哪,谁人不知越王妃乃是巾帼女杰,随越王征战四方,有越王的地方就铁定有越王妃的身影。这事透着古怪,直觉告诉熵浦痕,要想知道紫槿的下落,便得从这事下手。
当即,他就吩咐孤影去查查今日越王妃都做了些什么?原本以为越王夫妇不论到哪儿都形影不离的,所以他只派了孤影跟踪,哪知竟着了一道。想至此处,熵浦痕就恨的牙痒痒。熵越新,朕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这江山,你究竟能不能拿走?我倒是很期待你的表现呢?不过……如果你敢拿青儿作文章,朕,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熵浦痕的眼神骤然一冷,周围的空气随之一冷,竟让人有了寒冬腊月的错觉!然后,邪魅的笑又回到他的脸上,一字一字念道:“熵、越、新,咱们的帐可得好好算算。”
清王府的梅园里,一条黑影倏然划过夜空,一眨眼间就已落在了梅园里的石墩边。石墩上正悠闲饮酒的熵逐非,顿然一停,清冷淡漠的声音莫名的带了淡淡的温暖。“蜮怎么来了?”一般蜮出现的时候都是他给她任务的时候,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并未交代什么任务?
“阁主哥哥……”蜮一开口,竟是语带哭腔,熵逐非不禁一惊。在他的记忆中,蜮从未在他面前哭过。她要么是严肃的执行任务,要么是俏皮的向他撒着娇,别的情绪根本就不曾出现过。
“怎么了……”熵逐非语声放柔,问道,顺便接过蜮靠近的身子,将之搂入怀中安慰。这幅情形要是让浮云阁里其他的人看见,怕是眼珠子也要掉下来了吧。熵逐非不得不承认,对于蜮他不只是将她看做自己达到目的的工具而已,他也一直将之当做妹妹来疼的。
这个举动再自然不过,蜮也一直很依赖他,把他当做自己的哥哥来依靠。“姐姐不见了。”蜮哭的好不伤心,黑色面纱被泪水黏在脸上,映出一张小巧的脸型。眼里还不断的涌出泪水,大有不哭尽兴不罢休之势。
熵逐非紫色的眼眸一霎那间黯淡下来,却有厉芒不断闪烁,问道:“什么人做的?”
蜮止住泪水,哽咽着回答:“蜮觉得,好像是越王……阁主哥哥曾说过,越王养了一群死士,蜮觉得他们是……”
熵逐非沉默许久,看着蜮开口:“你出来不方便,先回去,我会查清此事的。如果真是熵越新做的……”熵逐非的表情骤然阴冷狠厉,“我绝不会放过他的。我要让他尝尽种种欲死却不能的酷刑!”紫色的眼眸更是如一汪深邃的大海,折射着紫色的光彩,幽迷好看却更加的致命。
蜮本能的打了一个寒战,阁主哥哥从未在她面前这般情绪阴狠过。熵逐非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安抚的拍着她的肩:“好了,蜮。该回去了,免得被人发现。”
蜮无奈不舍的自熵逐非怀里爬起来,努力的吸着鼻子,撒着娇:“阁主哥哥的味道真好闻。”清脆的嗓音,纵然带了浅浅的鼻音,仍是好听得很。
“有吗?”熵逐非清冷淡漠的声音一如既往,问道,说着还象征性的吸吸鼻子。蜮被他的动作逗乐了,咯咯笑个不停。熵逐非暗暗摇头,真是个孩子!方才还哭得伤心欲绝,现在又笑的欢畅了。真不知执行任务时那个果断严肃的蜮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阁主哥哥,蜮走了。”蜮欢喜的挥着手,片刻又低沉下来,闷声说,“阁主哥哥要快点救出姐姐哦。”熵逐非轻轻的但却坚定无比的点头。蜮这才满足的离开,身形一晃就已不见踪影,轻功之高竟已到耸人听闻的地步。
熵逐非的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淡的微笑,在黑夜下根本就瞧不见,只是那嘴角的弧度提醒着你,他笑了。
然而,下一刻,笑意僵在嘴角,眼眸轻阖上。“熵越新,咱们之间的游戏越来越好玩了。不过,你会为你的自以为是负责的。最好,不要动她一丝一毫,不然本王定会让你痛不欲生!”
杯中的酒不知不觉间已点滴微剩,熵逐非微醺的眼眸此刻真真切切的透出担忧来。仰头,墨色的夜浓郁的化不开,熵逐非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一动未动。
久到快要化为石雕的时候,熵逐非动了,手间猛一用力,手中的酒杯砰然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紫儿,你一定不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