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莎戎位于熵国西北方,南距云山,西南坐拥贯穿熵国整个国境的落河,北方靠着广袤无垠的沼堤大草原,东后方是有着熵国粮仓之誉的琼田平原。地理位置可谓得天独厚,气势雄伟,为熵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落河,乃熵国的母亲河,起源于熵国北边冰雪之境的卡拉大雪山,一路蜿蜒而行,九曲十八弯,几乎经过了熵国境内的大半郡县。莎戎位于落河中游,落河浩浩汤汤的挟着奔腾之流从高于莎戎的沼堤大草原直接倾泻而下,险峻的水势为莎戎构造起天然的屏障。被莎戎之人敬为守护莎戎的护城河,落河与云山,一山一河,确定了莎戎优越的军事地位。几年前,落河还不叫落河,而是名为曲河。
数年前,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凉落,遭人陷害被先帝误会,先帝一怒之下欲将其打入冷宫。凉落心死如灰,入冷宫之前恳求先帝让其最后看一眼故乡。凉落之故乡,便是曲河的源头,美丽的卡拉大雪山。故乡路途遥远,凉落只好对着曲河行跪拜之礼。
那一天,莎戎飘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如撕棉扯絮。凉落一身藕色素衣,大红的丝线在衣裾上绣着精致的红梅,傲然吐蕊绽放。在雪花的映衬下活灵活现,宛如迎风而放,铁骨铮铮,凛然不可犯。凉落柔弱的身姿如逆流的浮萍,无所可依,楚楚可怜。先帝面无表情的紧盯着笑的异样凄凉的凉落,一动未动,就像一尊雕塑。只有凉落看见,他的眸光深处,紧紧的抽缩,镌刻着她的身影,烙印般永存。
跪拜完毕,凉落深深的看了一眼先帝,唇角绽开一抹动人心魄的微笑。
那笑容璀璨无比,就连最明亮的启明星也黯然失色,甘愿沉沦在她的笑容里。
那笑容仿若历经严寒冽风,在寒冬腊月吐出的第一枝梅花,让人热泪长流。
那笑容多么的像卡拉大雪山上迎着冰雪破土而出的雪莲,带给人心悸的魅颤动,从此众生颠倒,不为红尘富贵名利,只为佳人一笑。
那笑容宛似穿越过千万世的深情凝望,让面无表情的先帝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无语凝噎,只是再也无法执手相看泪眼!
然后,凉落的笑容就那么泯灭在先帝的眼前,带走最后一丝的氧气,从此心死。入冬的雪仍旧不知悲欢离合的尽情飞舞,迷了眼,乱了心。那纤弱的身影转瞬即被无情的曲河吞噬,藕色的红梅掀起最后的凄艳,随后湮没不见。
只有眷念不舍的声音仍回荡在曲河上空:“冢,来生你不再是帝王,我不再是帝王妃……相守于江湖……”
风扬起先帝的发丝,无人看见的发丝下,一颗晶莹的泪珠坠下,被寒冷冻结,再也无迹可寻。
“凉落……”先帝嘴唇翕动,没人听见他说了什么,只是那一声凉落怎会如此无奈?
一月后,先帝将失去母妃的小皇子托付于皇后娘娘养育。然而自失去母妃后便被先皇下诏闭宫思过的小皇子,出乎意料的拒绝了先帝的旨意,竟然二话不说的搬进了安妃宫殿……
第二日,先帝一病不起,这病竟缠绵了两月有余方才渐渐好了起来……
先帝病好后,下诏将曲河改为落河……
落河作为莎戎的护城河,乃是出莎戎的必经之道,进出莎戎都必须靠着巨大的吊桥。熵浦痕身穿明黄色的盘龙黄袍,头戴象征帝王身份的头冠,背着手站在高高的城墙上。
右手边是一身青衣的薛逾,神色淡然,站的笔直。洛远尘站在熵浦痕左手边,一身戎装,俊逸无比,让他本来温润如玉的气质,竟硬生生的多了一份逼人的气势。只是那双点漆似的眸子隐隐约约的含着一丝忧郁,柔和的嘴角也挂着不易见的苦笑。
身后是一干文武大臣,尽皆满脸庄重的站立。
几位宫女在齐公公的引领下,低头捧着托盘走来,待走到离熵浦痕和众大臣几步之遥时,停下脚步。齐公公这才向着熵浦痕弯腰恭声道:“皇上,践行之酒已备好。”
熵浦痕转过身,看了一眼洛远尘,行至一名宫女面前,执起一杯酒,忽而笑道:“洛爱卿,这杯酒朕敬你。”
洛远尘微垂眼眸,接过酒杯,用温润的嗓音淡声道:“臣惶恐。”
熵浦痕端起剩下的两杯酒,一杯递与薛逾,一杯在手。转身向着众大臣道:“众位卿家……”右手微探,示意众人端起酒杯。一干大臣,井然有序的接过宫女递上的酒杯,然后望着笑意横生的熵浦痕。
熵浦痕举起酒杯,俯视城墙下整装待发的士兵,朗声道:“熵国的好儿郎们,今日你们为我熵国子民披甲上阵,朕万分感激。熵国的将士都是好样的,朕相信在洛元帅的带领下,定会将定国贼子杀的片甲不留。这一杯薄酒,权当朕敬众将士。”说吧,仰头一饮而尽。众位将士眼见着皇帝对他们这般的看重,士气顿时高涨。
洛远尘上前一步,眼神灼灼,再也不复方才的忧郁之色。洛远尘初入军营便被熵浦痕擢升为兵马大元帅,虽说是暂代越王之位,可到底越王这么多年来的领军上战,深得军心。虽然此时众将士无任何异言,可难保战场上会不服他的指令。洛远尘才刚一脚踏出,整个人的气势就变了,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霎时就将城墙之上的几名武将震慑住了。
熵浦痕满意的点头,洛远尘转身利落的撩袍跪下,特意用上内力的声音洪亮非常:“皇上放心,臣定当尽心竭力大败定国!”这洪亮的声音被他传到每个士兵耳里,都不禁为之精神一振。
“好。”熵浦痕大笑而道,伸手将洛远尘扶起。
洛远尘含笑点头,手中宝剑上举,大声呼道:“落河为证,定叫定国铩羽而归!”洛远尘这次出征,熵浦痕调兵三十万给他。这三十万人齐声高呼着“铩羽而归”四字,可谓是惊天动地,整个大地都为之战抖。
落河之水嘶啸奔腾,携带着三十万将士的呼声,隐隐有风雷之势。熵浦痕狐狸眼紧视下方,嘴里却对着洛远尘说着悄悄话:“远尘,朕可是尽力了,剩下的就靠你解决了。可别让朕失望啊。”
“臣谨记于心。”洛远尘淡淡的回答,坚决的语气使得熵浦痕不由一笑。
洛远尘点漆似的眸子掠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忽然纵身而起,直飞下高高的城墙。城门口一抹红色的不明物眨眼而至,伴随着响亮的马蹄声。那马仰头一阵嘶鸣,打着响亮的喷嚏,雄峻异常。就在红马刚停下时,洛远尘一身白衣落下,宛如谪仙下凡。
众人一时惊为天人,全都呆立当场直到洛远尘一声高喝才回过神来:“出发。”
洛远尘坐下骏马赫然就是红骝,熵浦痕了然一笑,身后几个回神的武将才跌跌撞撞的跑下城楼。三十万大军井然有序的向着月临镇的方向进发,这三十万大军可算得上是熵国的精锐之军了,近两日才调集齐的。
在这不见天日的大牢里,虽说食物上甪里微未曾亏待过我,可是这阴暗潮湿的鬼地方真够郁闷的。别的不说,就那整天旁若无人的乱蹿的老鼠就让我头大。对于这灰不溜秋的猥琐家伙,我是心有余悸的,却是欲哭无泪。
我苦恼的坐在还算整洁的床铺上,眉头深深的皱起,这地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怎么?还不习惯?”甪里微似笑非笑的声音猛然入耳,我抬头,甪里微就踏着豪迈的步子踱了进来。
我偏过头,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甪里微倒也不介意,就着侍卫搬来的大倚一坐,继续说道:“洛远尘出征了。”
我疑惑的转过头,难道她来就是要说这些的?甪里微见我满脸的不解,唇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意。“你笑什么?”我皱着眉头问,这甪里微的眼神让人特不舒服,就像是一条向你吐着信子的毒蛇,冰凉滑腻的感觉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两国交战,到时你的用处可大着呢。”
我愈加迷惑,我有什么用处?这甪里微不会是脑袋秀逗了吧?我正等着她的下文呢,可是她却忽然住口不语了,瞅着我坐了一会儿就扬长而去。“喂,甪里微,你别走啊,你倒是说清楚啊……”我渐渐住了声,因为甪里微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我沮丧的垂下头,被人耍的团团转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地牢里有安静了下来,我沉思着:不知道熵浦痕会不会因为我的失踪而怪罪于晓儿?我忽然担心起来,以熵浦痕的性子一定会的。不过,晓儿也不是好惹的角色,想到这儿我又方宽心来。再说,熵浦痕还依赖尘尘为他征战定国呢,他就算再怎么迁怒也不会把晓儿怎么样的!
只是不知道熵浦痕会不会想到是越王他们搞的鬼呢?甪里微离去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
我脸色大变,她不会要用我作为两军交战的筹码吧?我苦着一张脸,这么烂俗的场景不会被我遇上吧?
我摸了摸怀里揣着的纸张,还未来得及解开熵逐非的心结,只希望他别铸下大错就好。凉落,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熵逐非,让他淡化心中的仇恨才好。
最是西风正经时,落梅何处寻归冢?不知怎的,我又想起这句诗来,心中一阵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