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二日卯时一过，众弟子便辞别了师傅纷纷带着师命下山了。
一路上师兄弟几人也续着些闲话，聊着当下天下武林的形势，灵辉师兄自然是要带上新婚妻子一起上路，倒是羡煞了柳尚离和谭鸿羽，也会不时的打趣一下师兄师姐消磨时间。
“羡看花前燕成双，徒留公子单白头。”谭公子看到前边师兄师姐比翼双飞时这样吟了一句，谭公子向来性格寡淡，极少玩笑，能这样面色一本正经的吟诗打趣师兄师姐倒是并不多见，师兄师姐自然也是不会忘记来打趣师弟一把，“四师弟，这样说可就是你自己的不是了，师傅允你下山有几年的光景了吧，怎么也不见你带个弟妹回来？”灵辉说时已经来至四师弟身边，一双笑眼满带审视的故意打量起四师弟来，虽说谭师弟性格冷淡可不喜言谈，可被师兄这样打量也是一阵不好意思，这时又听姚女师姐一旁说道“就是啊，按说我家四弟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想要跟四弟投怀送抱的姑娘该是大把的有，如今还是独来独往不合常理啊？”
“嗯，确实如此！”尚离也不忘打趣的补充了一句，惹来谭师兄一道白眼“小师弟，如今是师兄师姐在你我二人面前秀恩爱，你该和我一路，却同他们一起来打趣我。”
“哦，是我站错了队了，是啊，师兄师姐我家四师兄这样器宇轩昂风度翩翩岂是寻常家的女子能相配的？”尚离的一个故意见风使舵倒让几人一阵开怀。接着灵辉又立转话锋“不过四弟你是时候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这天下之事永无休止，我们能做到尽全力，无愧于于心就好，我们自己呢，一辈子就几十年，红颜相伴把酒言欢又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谭鸿羽和尚离都被师兄说的一惊，尚离转瞬道“师兄，书上都说了大丈夫需先立业后成家，你这是违背圣贤祖训，不可取哦！”说罢尚离一个打趣的诡笑。
“你们两个鬼头，师兄我这是以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告诉你们的。”灵辉看着两个师弟宠溺一笑“师兄我呢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没有你们这样的雄心壮志了，我现在想着尽我所能的为天下武林尽一份力，有时间多在山上陪陪师傅他老人家，做好家中事宜，让你们年轻人出去闯荡能毫无后顾之忧！”灵辉说的真诚且又不免有些伤感，说罢看向姚女，姚女自是理解夫君心中所想，亦是会心一笑。家中长兄自是要思虑的多一些。
“师兄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负师傅师兄的厚望！”谭公子自也是有感而发，“师兄倒也不必如此伤怀，家中还有三师兄呢，他与大师兄性格甚为相像，处理起事务自也是妥妥当当，想来这一次若不是他身负重伤师傅应该也会派他下山的吧？”
“嗯，说起来三师弟若不是身体原因师傅会早早派他下山，只怕这时候在江湖上已经名声大噪，早成一番作为了。”灵辉师兄说到这不免的为三师弟感到叹息，几人也不在多议论三师兄什么，都知道三师兄身体太过蹊跷，但师傅从来不多说什么，众人便也从不多问。
一路上说说笑笑便到了山脚下。
回头望望太阳早已经高升，巍巍紫霄高入云端，最高处上云雾缭绕好似人间仙境，这样的宁静威严很难和昨日的硝烟弥漫联系在一起。几人心中不免一阵忧伤，虽说之前也曾多次下山，可也不知为何这一次竟有些许不舍？而尚离更是因为师傅的信任下山来心中难免的一丝小兴奋，但又一想到此番下山不能在师傅身边尽孝又有些难过。
下了山师兄弟便分手各自上路了。
一路向西，柳尚离独自摸索着向西凉方向走去，约么着到了晌午时间，正好路边有一茶肆，尚离找了一处桌旁坐下，要了壶茶水径自一边歇脚一边喝茶，又从身边的包袱里摸出了临下山时胖师兄给带的干粮自吃起来，他本不想带的，想着自己下山又不是一日两日，早晚还是要自寻食物的，可怎奈胖师兄一番盛情难却，便也只好带上了。正吃着饭却听到旁边几个客商打扮的的人聊起来。其中一人说道“朝廷上有风声说星月马场主星百里因看护马场失职已经押解进京了，可是昨日经过马场时除了看那马场确实有些萧条之外，倒没什么别样，也不知这说法是真是假。”
“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谣言？最近我也听马帮的朋友说很长时间没有看到星场主了，而且马场现在几乎马帮的生意都不做了，所有大小事情都是他女儿那个星碧儿打理。还有传言说，星碧儿现在和辽人丘涯子在一起，也不知是真是假！”话无脚却自传的很快。尚离这边也无心再听下去，尤其昨晚听师傅师兄说了星月马场的情况便已经为碧儿担心，这又听到有人议论起此事便更是忧心，看一看马场方位正是这里西北方向，算算路程也不过二三十里，一来一回也耽误不上多长时间，这样想着便付了茶钱后朝西北方向走去。
尚离一路向西如似脚下生风，一个时辰便到了星月马场。
时近日落，马场里一望无际的草原也由青色变成了此时日近冬日的干黄，远远望去十数匹马儿还在悠闲的啃着黄草，时而会有巡逻的队伍从马场四周走过，这样的时刻竟觉得有几分道不尽的凄凉。进了马场，远远看到西北方向数十道身影正在训练有素的练些棍棒。见到尚离来了，只见一个人影骑着一匹枣红大马疾步过来，到了尚离面前翻身跃下马背“柳公子您来了？”这来者正是武猛。
“武统领！”尚离也打招呼道。
“柳公子是来找我家小姐的吧？她在那边的阅马台上，只是......”武猛说的有些吞吞吐吐。
“丘涯子也在是么？”看武猛的样子尚离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说着话脚步已经朝那边的阅马台走去。登上木头搭建的丈余高的台子，这里视野极好，可以眺望到几十里之远，若是没有那些乱世纷争的困扰，这里当真是一片难得的清净开阔。
一道碧色衣衫随着凌厉的劲风快步的在地面与半空间任意转换，她出手已经少了最初时的随性，而是直指目标，且一招出来捎带狠厉，似乎空气中的尘土杂草都是她的劲敌，“唰”的一声那道长鞭落下之际似乎要将地上的木板震飞一般。那一边看台的藤椅上丘涯子手上轻握一盏茶杯，邪魅的眼神中很少流露出的宠溺看着这身躯，“很好，有几分模样了！”他说的语调柔和，一看便是在指导碧儿武功。转眼看向柳尚离“柳公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话语里听不出喜怒。
“我来找碧儿，不想和不相干的人说话！”柳尚离不屑的瞥向丘涯子。
“哦？看来碧儿有必要告诉一下柳公子我们是什么关系吧？”丘涯子言语中挑衅十足。
碧儿自是也早看到了柳尚离过来，只是这样的情形之下她又能怎样？扑向他和他哭诉么？她早已觉得眼泪没用了，可是见到了柳大哥内心也还是忍不住的颤动，只是丘涯子太过危险，她即便心中很想却不能，不能让柳大哥沾染到这样的危险。尚离看向碧儿，只见她美目中流转着氤氲，白皙的小脸上闪动着让人怜惜的光，刚要说什么却听碧儿道“不知柳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碧儿的话语说的谦恭有礼，听不出任何波澜，“不知柳公子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碧儿？”尚离被碧儿的疏离说的一阵心痛。“碧儿你是有什么苦衷是么？说出来，我来帮你！”
“柳公子，碧儿没有什么苦衷，也没有什么需要公子帮忙的！”碧儿语气坚定目光却一直不敢看向尚离。
“柳公子，碧儿已经说清楚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丘涯子一旁声音慵懒的说道。
“丘涯子，敢不敢跟我较量？”尚离目光始终没离开碧儿，他能感觉到碧儿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这样的碧儿更让他心疼，说话时剑柄已经直指向丘涯子，他知道碧儿此时的处境完全该是因丘涯子而起，所以他的剑锋直指向了丘涯子。
“这样的胆量我喜欢！”丘涯子轻扬起手臂将尚离伸过来的剑柄弗向一边。
霎时间，两道身影尤似两条蛟龙跃身而起四臂相交，两人谁也没有亮手中兵器，只是简单的四臂相交就已经对出了势不可挡的气势，柳尚离的动作干练洒脱，且快是他决胜计，只见他举手投足间都是渗透清冷飒爽之气，而丘涯子则是阴柔邪魅之力更胜，一时之间一个进一个退，一个刚一个柔，到着实对了十几招之多。
尚离这边可谓是初生之犊大有势不可挡之气势，且无论是出招的速度与力度完美的兼柔相济，只见他一道力足扬来加之他快似闪电的动作直攻向丘涯子丹田，丘涯子自也不弱闪身一翻回身迎来一足同时手上一挥，丹田凝力，显然柳尚离的速度与内力他还是轻视了，没想到他竟会是这样的习武奇才，柳尚离的悟性十分之高，他可以在任何情形下与对手对招的同时瞬间猜透对手的下一招，无论对手是谁有多强，这就很让人生畏了，这样一想不禁掌上发力，这样的对手将来指定是他成就大业的绊脚之石，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一道力掌推来，口中已经默念邪魔之咒，好似一股黑色的血腥的戾气直推向尚离丹田向上，尚离也快一个鲤鱼翻身闪退两步，却在这时碧儿一道箭步挡过来，而那边惊得丘涯子出手一半的招式硬生生的收回“碧儿？”碧儿当前他还是不能痛下杀手。碧儿此时美目已经微闭等着丘涯子的这一掌，却没有等来这一掌。
碧儿知道丘涯子的这一掌下来柳大哥可能会接住，可她不想柳大哥冒险，如果可以那她就代替他接下这掌吧，其实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要杀了丘涯子，可是她没有那样的能力，反而是她的一切似乎都不受控制的被丘涯子掌握着，所以她想既然杀不了他那就被他杀死，所以她会故意的激怒他，可他从未对他下杀手，这让她的内心几乎崩溃！
睁开眼睛，碧儿一双美目怒向丘涯子，丘涯子已经收手回来，眼底深处竟带着些许的无奈，只是这份无奈只有他自己知道。
“碧儿，你知不知道刚刚这样有多危险？你不用出手的！”尚离心疼的扶过碧儿，是的，刚刚他有信心接住丘涯子这一招。
“柳大哥，你随我来！”碧儿此时语气冷静，美目略带氤氲的看向柳尚离，太多的情愫却无法言说。但这一句话也表明她不想他们再打下去。
说罢碧儿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眨眼间远处一匹棕红色的骏马便飞奔过来，瞬间已经来至阅马台下，碧儿玉手已经伸过扯上尚离的手，接着一个轻曳的身子纵身跃上马背，尚离也随着她的一拽跟着坐上了马背，碧儿足下立足一登马便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身后传来“轰”的一声木板被披散的声音，可见丘涯子这一道力度有多大“碧儿，我为你破的例还不足以换你真心吗？”丘涯子怒气之下也掩饰不住的一丝失落，但他知道碧儿不会离开！
棕色骏马驮着两人眨眼间已经跑出了十数里之遥，此时夕阳已经渐渐滑落，血一样的红铺满了整片草原，空旷的原野上偶尔会有飞鸟划过，宁静与安逸交融，碧儿勒令马儿停下脚步，她此时倚在尚离的怀里，无比的放松，一起这样看着夕阳滑落，渐渐的，草原上夜风轻轻徐来，碧儿翻身下马，尚离也跟着下了马，两人并肩朝前信信步的走着。
不知走出多远，二人都没有说话似乎这样的宁静是最好的，都不想去打破它。
突然，碧儿停下脚步，转身立定在尚离面前，水灵的眼睛看向尚离“柳大哥，我好看么？”她笑着问，情窦初开的娇羞尽显在脸上。
“好看！”尚离喜欢看她的脸，毋庸置疑的，碧儿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那，那你想不想亲我？”碧儿羞红了脸低问道。
尚离被问得一愣，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突然一道柔柔的，糯糯的红唇蜻蜓点水般的点在了自己的唇上，尚离被吻的一惊，但随之他的唇反吻回来，他也想蜻蜓点水般的，可，这样的感觉太过美好，他不舍得移开，所以他深情的像是吻住一件宝贝，继而霸道的与她的舌深情纠缠，草原的风都夹带着甜蜜。直到碧儿觉得无法呼吸，他才不舍得将她松开，因为这一吻，碧儿的脸更是透着娇羞的粉红，唇更似鲜红欲滴的樱桃，“柳大哥，你功夫这样好，教我一招剑术可好？”
“好！”面对这样的碧儿尚离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于是，草原上，夕阳的余晖下，一对青年男女向、像一对飞天仙子轻盈的武动着长剑，似武亦似舞，灵动，飘逸，霸道，飒爽，突然，碧儿一道旋身旋想想尚离这边，打破了两人刚刚如画般的武动，倏地，她手臂一扬，玉手用力一推，将尚离手上的长剑朝自己脸颊上猛的一划，一瞬间殷红的血便顺着剑刃流下来。尚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招一惊“碧儿，你在做什么？”刚刚的一切分明都是那么美好？
突然一道力风像是平地而起一般已经径自朝向碧儿，丘涯子一个闪身将碧儿已经揽在怀中，见碧儿时她的脸颊上已满是鲜血，那一双美目却笑靥如花的看向丘涯子，那笑容里还带着意味不明的阴晦，笑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顾不上许多，丘涯子已经从衣袖间拿出不知是什么白色的药粉赶紧洒在碧儿脸上的伤口处，碧儿也不挣扎，也不闪躲，仿佛这张脸就不是她的。
“碧儿......”尚离刚要上前来，碧儿却转过脸，又是一道口哨想起，不一会那棕色马儿便来到了几人跟前，碧儿眼里满是柔情的看向尚离“柳大哥，允我最后一声这样唤你吧，让它伴你远行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我与你今生今世只能是情深缘浅了！”说时碧儿的泪水抑制不住的流下来。“我本来是要在你心中留住最美的样子，可我又希望我的脸是毁在你的手上，我，心甘情愿！”
“碧儿，我知道你有苦衷，说出来，我可以帮你，无论是什么！”尚离坚定的说道，此刻的碧儿忽然让他感到陌生。
“马上走就是在帮我，马上！”碧儿突然冷漠了语气，“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柳公子，以后再见，我们只是路人！”说时她几乎用尽全力一个奋力扬臂将尚离推上马背，随手便是一道力鞭抽在马身上，马儿受疼一道箭步便窜出去了！惹得尚离回头看向碧儿时，碧儿目光正对向丘涯子，似乎很是深情，直到两人的距离已越来越远。但他不知，碧儿心中泪已成河，她心中最强的念头便是，柳大哥，你一定要平安、幸福！
“碧儿，你何必要这样？”丘涯子看着碧儿脸上这道狰狞的伤口心疼的说道。
“丘涯子，我杀不了你，那就毁了我自己吧，你不是喜欢我这张脸么？那好我就当着你的面毁了它，现在你还怎么钳制我？”说罢碧儿一阵冷笑，笑的似乎风也在跟着哀嚎。
丘涯子手指轻抚到碧儿的脸上“很疼吧？怎么办碧儿，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他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我会治好它！”他根本无视碧儿仇视的眼神，“碧儿，我在等待，等你变强，等你有能力杀了我，在那之前你只能是我的！”丘涯子似乎在自说自话，怎么办碧儿？把你变成这样不是我的本意！
“丘涯子，你到底要怎样？你这个魔鬼！”碧儿眼泪已久无声的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