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何千惠回到家，脸上春意盎然，看什么都顺眼，对着父母说道：“今晚别做饭了，喊着我小姨吃火锅吧。”林丽冲着何金山偷偷一笑，说道：“我这就打电话。”何千惠等母亲打完电话，把她拽到自己身边，给她试试自己给她买的新衣服，边试边说道：“妈，你不能再胖了，再胖衣服真的不好买了。”林丽恼了，说道：“不用你管，我吃你的了还是喝你的了，真是！”说完就要拂袖而去，被千惠拉住了，说道：“嗨，想不到啊，老太太脾气还挺大，好好，不说了。”林丽并不解气，说道：“今晚你请客啊，我没钱！”何千惠说道：“知道，等会我再给你点。”然后看着父亲说道：“爸，沙发上这两件是给你买的，你自己试。”何金山一直笑呵呵地看着她娘俩，这时忙说道：“还有我的呢。”穿上之后大声说道：“好，正合适！”何千惠过来一边整理一边说道：“颜色有点浅了。”何金山笑着说道：“没事，浅点时髦。”
晚饭过后，回到家里何千惠没陪父母，关上自己的房门，给赵志远打开语音，问道：“在吗？”不多时赵志远回信了，说道：“我正跟我三大爷喝酒呢，你吃了吗？”何千惠说道：“我也是刚和小姨他们吃完饭，你中午就喝酒了，晚上少喝点。”赵志远回道：“知道。”何千惠也听到那边的嘈杂声，只好说道：“你慢慢喝吧，咱们明天再聊。”赵志远回道：“好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赵志远已经喝得有些微醺，这时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一个女孩进来，进门就喊：“三婶，三叔都在呢，唉吆，七叔七婶也在呀。”贺娟第一个迎上去，拉着她的手，说道：“你怎么才来？！都几点了？”那个女人哈哈大笑道：“七婶，夜路不好走啊，”赵志远一看就知道端倪了，赶忙起身，说道：“三大爷，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说完撒腿就要跑，被赵明伟一把拉住，低声喝道：“坐下！快坐下！”接着低声严厉警告道：“你多大啦，必须要懂点人事儿，知道吗？”他三大爷乐呵呵地说道：“志远，沉住气，过去说会话，这都是没准的事，万一你看中了，多好啊。快去吧。”
贺娟也笑呵呵地过来，拉着他的胳膊，拖过去指着那个中年妇女，问道：“这是你二嫂，你还没见过吧？”赵志远心里烦透了，但这个时候，他没办法逃脱，只好说道：“是二嫂啊，真不意思，我确实没见过。”那个中年妇女仍是哈哈大笑说道：“志远大兄弟，以前咱们见过，不过那时候你还小，不记得了。是吧三婶？”贺娟忙看向她三嫂，那个女人指责道：“娟啊，你糊涂了，志远小时候见过的，他不记得了，你咋也忘了呢。真是的，让我怎么说你呢。”说完也不管那些人是什么反应，拉着那个女孩和志远进了东屋，说道：“这是你二嫂的娘家小表妹，志远好好说话啊。”赵志远只好说道：“知道啦，三大娘你先去忙吧。”然后看着他三大娘把门带上关好。
屋里只剩下两个年轻人，赵志远只好说道：“你先请坐，请喝水。”那个女孩还算腼腆，一边玩着手指，一边抬起头仔细打量着志远，看到志远也在看她，急忙又垂下头，赵志远看了一眼门外，那三个女人也上桌喝起酒来，他决定表达的直白些，于是对那女孩说道：“看来得坐一会了，你等等，我去给你拿点吃的。”然后进到里屋，端出零食，对那女孩说道：“真对不起啊，事先我不知道有这个安排，我现在有女朋友但是没和家里说，引起误会，连累你了。”那个女孩看了他一会才说道：“没什么，我倒不能说有男朋友，不过有个男孩一直都对我好，只是家里面嫌人家穷，一直没同意我们来往。”赵志远问道：“你家什么条件，能说说吗？”
那女孩说道：“也不是多高，就是在市里有套房，再买一辆车，然后给家里三十万彩礼钱。”赵志远大惊道：“那我家也没这个条件啊，你还来和我相亲。我二嫂没和你家里说我家庭条件吗？”那个女孩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只是我妈非逼着我来。”赵志远连连摇头，说道：“回去告诉你妈，你家这条件，我家肯定做不到。这样就不用说那些别的了。”那女孩颇为迷茫的点点头，带着点自言自语说道：“年后还是出去打工吧，就没这些烦心事了。”赵志远也有同感，这一刻他顿时想起了何千惠，赵志远说道：“我也是这么想，到外地打工虽然累一些苦一些，但是没这些烦心事缠着也挺好，还能多挣点钱。”
在过年的这些天里，无疑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本来也是赵志远最爱的季节，往年这个时候他要么跟着他爹，要么自己，走街串户，吃了东家吃西家，儿时的玩伴大多这时候都能回来，经常喝得一醉方休，但今年鉴于这个例子，让他变得极为谨慎，尤其是母亲问他去哪家吃饭，他是坚决不告诉，而父亲带他串亲戚，他都要再三问明白，是否有相亲这一项，如果说不明白，那他是坚决不去的。这让赵明伟两口有些恼怒，他们真不明白赵志远是怎么想的。
何千惠这段时间倒是很清闲，城里的年味淡的几乎没有，除了极少数的骨肉至亲必须来回走动之外，她几乎没和外界联系过，包括她的闺蜜和同学。她只和赵志远联系过，但是赵志远那边很忙，没空与她多聊，何千惠又试探性地问过赵志远能否跟她走，赵志远回答的极其委婉，虽然还有点拒绝的意思，不过语气表达的像是接受了。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何千惠要走了，不能在这多待，毕竟她的事业在秋水市，何千惠决定放手一搏，做最后一次努力。
初六这天是赵志远家请客，上午那些亲戚中的妇女们早早就来帮忙，首先帮着贺娟训斥赵志远不去相亲的事，赵志远看着那帮妇女笑呵呵地你一声我一句的大声斥责着自己，心头感到十分恼火，但又发作不出来，只好走到院子里，摆桌子擦凳子，以此来甩开那些令他烦恼的亲人们，不多时，亲戚中的男人们也陆续到来，赵志伟大声招呼着，赵志远这才摆脱开那些女人，忙着安排那些庄里乡亲们入座。
当人们坐在一起喝茶抽烟大声交谈时，有几个五六岁的孩子领着一个女人，跑进来，喊着赵志远的名字，有叫表舅的，有叫小叔的，也有喊哥哥的，在院门口乱喊着，赵志远忙迎出来，还没走到院门口，何千惠身着一领乳白色的毛绒大衣出现在他家门口，院子里的人顿时安静了一下，接着有人跑进厨房喊贺娟，赵志远惊呼道：“千惠！？”何千惠万万没想到他家有这么多人在，此时她也只能笑呵呵地看着赵志远迎上来接过她手中的礼盒，诙谐的问道：“你家开饭店的？”院子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赵志远这时只好领着何千惠挨桌介绍着他家的七大姑八大姨，贺娟看到面前这个白嫩肌肤都可以掐出水来的女孩，笑得眼睛都睁不开，急忙想让他俩先到自己的卧室，赵志远没答应，扒开人群，大喊着：“三大娘，把家里钥匙给我。”他三大娘手忙脚乱的掏出钥匙塞给他，然后挤到何千惠面前夸她漂亮。赵志远拉起何千惠的手，挤过人群，狼狈的出了自家院门，后面的人们开始笑着大声埋怨着赵明伟两口子，赵明伟站在院子中间连连向众人拱手作揖，高兴地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
赵志远领着何千惠转到前院，何千惠突然停住脚步喊道：“狗，狗。”赵志远上前一脚把狗推开，打开院门，那狗跟着进到院里，然后乖乖的趴到一边，何千惠看着这只大黄狗说道：“这狗真好，真懂事。”赵志远忙着让她坐到堂屋里，然后扒拉出茶叶来，给她泡好茶。这才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何千惠笑道：“我也是没办法，这两天我就走了，所以想听听你的决定。”赵志远没说话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犹豫的痕迹，何千惠笑道：“我也不是非强迫你怎样，只是觉得人才难得，也觉得咱们合作，肯定会有好的未来，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个好的机遇。”
赵志远想了一下，说道：“千惠姐，我明白，不过这件事太大了，如果去你那，我必须要征求父母的意见，毕竟秋水离咱这儿太远了，不像百顺城，我自己做决定就行了，而且在这里，我想回家就回家很方便，另外这几天家里实在是太忙了，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们村里一年就热闹这一回，所以我真的没空和家里商量，不过你放心，就这两天我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可以吗？”何千惠心里有些失望，但是这比那次赵志远明确拒绝要好很多，所以她还是挺满足的。想到这里，何千惠笑道：“可以，不过最好别叫我失望。”赵志远笑道：“我尽量，我尽力，你先喝口水，这是真正山泉水泡的茶。”
赵志远看着她喝了几口茶水，说道：“既然来了，咱们就去爬爬山，让你看看我们这里的山色。”何千惠高兴起来，说道：“好啊好啊，这几天在家里闷坏了，正好散散心。”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赵志远急忙揣好钥匙，跟在后边，一出屋那个大黄狗就凑上来，嗅着何千惠的脚面，蹭着她的小腿，何千惠提心吊胆地看着它，不敢乱动，赵志远一边关门一边说道：“没事，它不咬人。”何千惠战战兢兢地问道：“我能摸摸它吗？”赵志远过来，抱住狗头，喝道：“趴下！”那狗急忙匍匐下趴到地上，何千惠赶忙蹲下，摸着狗毛，说道：“真听话，真乖。”那狗眯起眼来，由着那二人给自己梳理着皮毛，享受的很。
不多时，赵志远与何千惠就站到了一个小山峰上，赵志远指着对面山的侧面说道：“你看到那些裸露的红土了吗？那就是铁矿，据说还含有金属镁，所以才会有这种颜色。”何千惠听着山风呼啸的声音，试着自己这一刻有飞升的感觉，她情不自禁地伸开双臂，闭上双眼，任凭长发轻拍着自己的脸庞，长久地不说话。赵志远手里拿着一把松针，看着远方轻声说道：“我们这还算是青山绿水，只是没有什么出名的故事，更没什么名胜古迹，所以平时除了那些爱爬山的驴友，几乎没人来。”
何千惠看到赵志远脸上有些淡淡的忧伤，忙说道：“别以为人多是好事，要是你们这里来的人多了，就会垃圾遍山野，而且人们也不那么单纯了，会变得复杂，一心逐利的人，不是可憎，而是可怕，再者政府也会来圈地收钱的。你看看现在景区周边的人就知道了。他们除了坑蒙拐骗还会干什么。那时候你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小和尚或者小道士，拦着人们卖香算命骗钱呢。”说着自己先笑起来了。赵志远也笑了，说道：“那倒是，我说不定真的就会成为职业和尚，职业道士，不过他们确实挣钱多，我确实有点向往。哈哈。”
因为临近中午，二人没在山上多待，走在下山的路上，赵志远拍着山石说道：“这些都是真正的青石，这是真正的山，不像城里用建筑垃圾堆起来，再盖上一层土，就变成山了。”何千惠爬了这趟山，虽然山不高，但是足以放飞心情，也没那么累，她兴奋地说道：“我们应该春天来，那时候这山满眼都是绿色该多好看呀。”赵志远笑道：“何止是绿色，这里漫山遍野都是野花，你没见过，像这种小石头缝里，都能长出花来。”二人谈笑间回到村里，赵志远家里一片喧哗声，大家都在猜拳行令，吆五喝六的大声叫喊着，赵志远拉着何千惠的手，悄悄绕开自己家的院门，刚走到前院他三大娘家，贺娟就笑呵呵地迎出来，说道：“你们去哪里玩了？饿了吧？也该吃饭了。”何千惠笑道：“是呀，阿姨我真试着饿了。”
在送走何千惠和那一大帮乡里乡亲后，赵志远全家坐在赵明伟的屋里，开始了正式商谈，但是大家的关注点不一样，赵明伟两口子关注着儿子的女朋友是如何谈上的，赵志远关注的是对自己去外地发展，父母有何意见。贺娟得知儿子还不认为那是他女朋友，又要和她去相隔两千多里的外地发展，顿时不说话了，赵明伟这时也觉得心里不好受，他说道：“今天喝酒了，脑袋疼，明天再说吧。”赵志远看到这个场景也只好退出来。
赵明伟对贺娟说道：“给我倒杯水来。”贺娟急忙去了外间，给他倒了杯茶水，赵明伟没急着喝，而是默默地点上烟，深深地吸了几口，他看到贺娟眼里似乎含有泪光，于是轻声问道：“是不是舍不得儿子走啊？”贺娟擦了一下眼睛说道：“走得也太远了吧，百顺城还不好吗？干嘛要走那么远。”赵明伟也是叹了口气，指了指茶杯，贺娟忙把茶杯递到他手上。
赵明伟喝着茶水想了良久，又点上一根烟，吸了一会儿才说道：“今天这个女孩子，长得还好，那么小的年纪就是老板了，不简单啊，要不就让志远过去吧，万一他俩要是能成，不也挺好嘛。趁着咱俩现在的身体还行，不用指望他，让他出去锻炼锻炼也挺好。”贺娟看着他问道：“你说是不是这个女老板看不上咱家志远啊。”赵明伟摇摇头，说道：“看你说的，她要是看不上志远，怎么会跑到咱们家来，我倒是觉得她对志远有那个意思。”贺娟兴奋起来，说道：“如果是那样，就让志远去。”赵明伟深沉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人家可是老板啊。”贺娟顿时泄气了，说道：“也是啊，志远找了她肯定受气。”夫妻俩开始面对面发起愁来。
赵志远回到自己屋里，也是横竖不得劲，虽然对何千惠说是与父母商量，但他清楚的知道这取决于他自己，赵志远没觉得秋水市有多好，相反他觉得百顺城还是不错的，虽然是三线城市，但也算是发展迅速的一个城市，他真说服不了自己去南方。就这样在犹豫中过了两天，何千惠没等到他的任何回音，只好自己先走了。
赵志远回到百顺城，感到心情压抑的厉害，于是抓起电话，接通苏恺明问道：“过年好啊，什么时候聚聚？”苏恺明说道：“什么时候？！今晚！吴永策说了他请客。”赵志远听完，赶紧收拾，去了饭店，进去一看吴永策还请了他另外的六七个朋友，赵志远本来就是寻开心的，这真是如鱼得水，一伙年轻人喝得东倒西歪，才算罢了。
赵志远和苏恺明都没喝多，扶着摇摇晃晃的吴永策，先把他送回家，苏恺明又和赵志远找了一家烧烤店，坐下来喝二场，赵志远问道：“你现在还到处浪摆，没找工作吗？”苏恺明说道：“也没，我爸让我去了一家培训机构，先在那干着吧，等有机会再进路桥公司，那边挣钱多。”赵志远问道：“基建这一块你也不懂啊，你去干吗？”苏恺明说道：“做业务，专做招投标。现学呗，那咋办？我现在除了打游戏啥也不会。”赵志远说道：“你有个好爹，哎，能省下很多好功夫。”苏恺明冷笑一声，说道：“我算有什么好爹啊，聂韵美才算是有个好公公呢，你知道吗？她现在开公司了。”赵志远楞道：“不是在政协吗？怎么又开公司了呢？”苏恺明说道：“聂韵美是那种端茶倒水伺候人的主吗？我看啊，她才是咱们班最有主见的人呢。这个官二代也就是她的一个跳板而已。”赵志远连连点头，苏恺明看着他笑道：“要是你爸当市长，估计你俩现在早结婚了，也可能都有孩子了。”赵志远笑道：“也可能利用完我，就离婚了。”苏恺明瞪大眼睛说道：“太有可能了，真的，不信你看着，我觉得聂韵美真没那么简单。”苏恺明叹了一口气，说道：“女人啊，远比咱们想象的聪明，而且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能干出来。”赵志远说道：“男人也一样，尤其是现在，物欲横流，追名逐利，各种稀罕事层出不穷，说白了还不都是为了钱吗？所以别嘲笑女人，男人也一样。都是三观不正，谁也别笑话谁。”
二人喝到凌晨才分手，赵志远在出租屋里睡了整整一白天，到了晚上才起来。他随便吃了点东西，看着电脑发呆，想着反正是头脑不清醒，玩游戏吧。打到半夜，他才想起来，明天有招聘会，不能再玩了，赶紧上床睡觉，明天还要去找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