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抱着慕秋的,正是铁剑少年。慕秋感觉到他停顿了气息和心跳;被紧抱着怔住之后,突然意识到他这是被梦魇住了,应该把他推醒才是。
正在这时,铁剑少年身子一震,胸肋一涌,猛然有了呼吸和心跳;紧抱慕秋的手臂也随之放开,接着翻身仰卧而收回,在空中摆了一下,甩落草席;口中狠力吐出呓语:“杀……杀!”
声音不大,却急促用力,显然是在梦中发狠。手臂也随着梦话抖动。慕秋一手按住他胳膊,一手去摇晃他肩膀。两三下之后,仍然不见他醒转,于是加大力度又摇几下。铁剑少年这才肩膀一摆,甩开慕秋的手臂,忽地一下坐起。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屋里并不黑暗,地上炭炉里已是一堆灰白,没有了红火。铁剑少年知道自己又做噩梦了,坐起来便没有再动。慕秋轻轻坐起,借着月光,看到他白皙的脸上,隐约渗着冷汗,不禁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少年默不作声,呆坐着喘了口气,而后便又躺下闭上了眼睛。慕秋扯起被他弄散的外衣,给他身上盖好;又看了看吴春,见其正睡得香甜,这才自个轻轻躺下。
古庙又恢复了夜的沉静。慕秋加速的心跳,却并未随之和缓。不是因为惊怕,她看不到铁剑少年的梦境;只因从未想过的,被一个男子紧紧拥抱,就这样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发生了。朝思暮想的师兄,与她最亲密的接触,也只有同乘一马而已。
慕秋努力安抚自己加速跳动的心,想着身边少年只是因噩梦抱她,连少年自己都不知道抱了她;她自嘲甚至自咎,不该为此心跳;只有自己知道此事,只要把它忘了,就当没有发生。然后开始调息吐纳,便又慢慢的睡着了……
晨光惊起雀鸟,飞鸣拉开天幕。此处唤作回龙镇的所在,比一般的村庄大些。除了鸡鸣犬吠,一大早,便有了烟火人声。只是李梁等人和少年都中过蒙汗药,又经过昨日不停的打斗和奔波,便都起得晚些。
入了辰时,吴春慕秋这才起床。李梁等人还是恭敬的不敢打扰,直到见了少年走出房门,才上前招呼。铁剑少年出门如厕,而后又回屋躺下了。李梁带人趁机进去查看少年的伤势,给他换药。发现他肩头伤口渗血略多,不知是他夜里噩梦引发的,只是叮嘱他不要妄动。
丐帮的人准备早饭,吴春叫李梁带着众位,随她二人到店肆吃喝。李梁推辞。少年说为的听闻消息风声,李梁这才同意随行。但有卢五兄弟重伤不便,铁剑少年又不搭理人。于是只有李梁带丐帮两三人,随两位少年前往,其余人留下照料两位伤者。
一行人到街上进了一家客栈,点了些吃喝,吩咐店家也给庙里的兄弟送去。李梁向店家问道:“此地驿铺可在何处?”
店家笑着说道:“西面出了街口便是。原来几位贵客有驿券的,难怪不在咱这里住的。”
李梁说道:“并非去那里住宿,只是有军情通报。”
店家说道:“无非是金兵又大举南下了,想必此时已经过了河去。”
李梁惊叹店家消息灵通,问道:“怎么这都知道了?”
店家说道:“昨日东去的商客们,中途跑了回来,说是金兵围了大名府,大军南下了。”
李梁说道:“原来如此。那么官军自然也是早已知晓,可知道有何动静!”
店家苦笑一个说道:“官军自有探马,自然也是知道。只是朝廷还在派使者求和,不愿用兵!况且如今,已不见有忠勇敢战的官将,尽是些畏缩观望,苟且偷生的了!”
旁边一桌的客人,听闻店家如此说话,反驳说道:“谁说如今,不见敢战的官将!你可知这回金军再次大举南下,不走上回的旧路,绕道大名,可是为何?”
众人循声看向说出此话之人。只听他继续说道:“就是因为有老宗相公坐镇磁州,整军固守,打退了金虏的进攻。金人惧怕了老宗相公,只好东面绕道,从恩州地界南下,寻找空当。”
店家闻听此言,抢先说道:“你说的老种相公,谁人不知;就连小种相公也是少有的忠勇良将,哪个不晓?可恨孤掌难鸣,又遭奸佞排挤。小种相公在今年夏天孤军解救太原,不幸战死;老种相公也在上个月忧愤病逝。你还说起他,直叫人徒增哀痛罢了!”
那人急忙纠正说道:“老种相公自不必说,我说的却是现任河北义兵都总管,宗泽宗老爷!”
店家接话说道:“哦——你说的可是磁州知府宗泽宗老爷!他也是闻名已久的好官!无论到哪里就任,都是造福一方,百姓称颂。不过宗老爷向来身为文官,治理地方,到不曾听闻他还与金兵作战。”
那人淡笑一声,说道:“你只知宗老爷善政,却不知他可是文武兼备的贤能;你只知他被四方百姓称道,可知他也在江湖上闻名?”
店家拱手说道:“惭愧,惭愧!俺只在这小镇上偷生,整日只是围着这几张饭桌忙活,只见得这一小片天,哪里知道那许多——你适才呼宗老爷什么‘总管’,这又是怎地?”
那人说道:“宗老爷在磁州布防严整,练兵备战,上个月被任命为河北义兵都总管。就在几日前,还曾击退了进攻的金虏。”
店家说道:“原来如此——俺只记得,自打俺小时候,就听说过这位宗公是好官。那时候朝廷上的昏官,叫咱河北百姓,大冬天里的休整御河。水冷冰凉的,人都冻僵得要死。恰好宗公受命巡视,立即奏请朝廷,待到春暖时再动工,并以自身担保其责,救活了咱河北无数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