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虽然年少,行走江湖不多,但毕竟出自江湖名门,因此也不多怪,见店家一时迟钝,便微笑着说道:“吃的、喝的,随意上几样过来便是!”那店家闻言,应了一声便去忙活了。倒是卓儿少了以往的快言快语,兀自猜度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将要发生什么事。
莫非这些江湖客,是过来对付盗贼的吗?刚想到此处,卓儿便马上又否定了这个猜度,因为这些年来盗贼四起,这不起眼的小镇哪里惊动得了这般江湖人物!况且这些店家的人对这些客人谨慎小心,非但没有因之壮胆,反而对此带着惧意。
霜儿端正的坐着,坦然并目不斜视,用余光留意着周遭的一切,外表却似乎毫不介意。卓儿一边猜测着,一边随意的看了看厅堂里的这些江湖客。明眸与那些看过来的目光交接之时,令一些目光回避了,但也有些不善的目光没有回避,竟然带着些排斥甚至敌意。
卓儿也并未介意那些不友善的目光,因为她也知道,在江湖人之中,像这样粗野剽悍的人色,不在少数。甚至某些所谓的江湖人,也便是盗贼的另一种称呼。难道,这些客人便是方才那老樵夫所说的盗贼吗?但见那两三伙僧道装束的人,却又是不像。
店家的人见两位少年状貌不凡,背着宝剑,也是江湖人物。于是同样不敢怠慢,饭菜没做好,赶忙先将汤茶果子蜜饯上来。霜儿便问道:“可有草料清水,门外两匹马儿,有劳嘱人照料一下?”店家的人忙说:“有,有!”便去安排了。
却见有一人提了朴刀,从一桌横眉竖眼的汉子之中站起,并走出店门。少顷,又进得厅堂中来,行止傲慢莽撞,一进门将正巧要出去照料马匹的店火家撞向一边,粗声大气地说道:“真他娘是好马!只怕是乘不得了——稍后被那帮强人见了,定是要牵去的。”
卓儿闻声看去,只见这一桌的一群粗野汉子,都是不面善的,所携带的武器都是清一色大朴刀。其中的另一位汉子接着话儿说道:“咱们是来与那厮做买卖的,他们若是不守江湖规矩,日后谁还敢与他们买卖,叫他们哪里去销赃!”
一个汉子说道:“那可说不准,听说这一带的富户都被他们劫掠了,躲到山里的更是惨遭毒手!上千人的匪寇,你当是几个盗墓的小贼吗?”
另一个汉子说道:“上千人又怎地!几年前东南方腊起事,号称数十万人,端的怎样?只叫江湖人嘲笑罢了,名声犹不及山东三十六结义!”
前面那汉子又说道:“我看现下咱们可得小心了!要见的这伙强人,趁着胡虏入侵而为害作乱,想是比那方腊更加邪乎的!”望着两位少年这边又故意大声说道,“富家子弟,行李盘缠阔绰的,还是快些吃饭,快些上路的好!”
却听得另外一桌的一伙当中有人说道:“管他如何作恶,祸害百姓,反叛官府!量他却也不敢得罪江湖!”众人闻声向这一桌看去,见是两三个道人和寻常百姓装束的人掺杂在一起的,说话的是其中一位状貌健捷,穿着常服却系流苏拥项的汉子。
不待那伙使朴刀的汉子接话,另一桌却有人插嘴了,说道:“看来你们都是来与那姓常的做买卖的!我劝各位酒足饭饱之后,还是早些散了,打道回府吧!现下这桩买卖,俺们自家全包了,就不劳烦众位插手了!”
众人一听这话好大的口气,纷纷看去,见这一桌的一伙人,更是些横眉竖眼,面目凶狠的粗野汉子,所携带的武器,却是清一色二尺多长的窄条手刀。
这话令在场的多数人感到刺耳,使朴刀的那伙汉子最先发作,便有人冲着他们嚷道:“好大的口气!你等何人,有何能耐,敢吃独食?报个号吧!”
说出大话的一伙人自然是不含糊,有人大声报道:“江淮亡命社!这桩买卖,咱家做定了,怎地!”
在场的各路江湖客听到“亡命社”三个字,大多为之一震,却也不太惶恐。使朴刀的一伙自然更不相让,其中有人嚷道:“我当是什么来头!原来是不要命的。只管在南边自家啰唣,跑到北边来作死,远道上可不方便收尸啊!”
亡命社一伙人哪听得了这等骂人的话,不由分说就要动手,但一时却未见他们冲锋,只见他们纷纷起身,暴怒地看着那伙使朴刀的,然后又回过脸来,一伙人互使眼色,情状怪异。
只见那像是为首的一人,从囊中掏出几块儿小东西,放入一只空茶碗中。随着“叮玲”响动的声音,原来是三枚骰子落入茶碗。然后这人托起碗来,盖住碗口,摇动起来。这情形倒像是要开博戏,众人见状不解其意。
哗啦啦摇动了数下之后,将茶碗放到桌上,开了盖子。近处的人可以看清,那碗中的三枚骰子亮出的,分别是一点、二点和四点。这一桌人看了点数之后,便抬头看向了其中一人。只见那人面色,由愤怒变得愈发阴晦戾气。
那人面露凶色,扭曲着嘴脸,挺身向那一伙使朴刀的人走去,同伙也跟了上来。使朴刀的一伙人见状,也纷纷站起,手抓朴刀戒备。
那人走到近前,“刷”地一声从腰间抽出双刀,一言不发,猛然一纵身,直扑向适才骂人的那个朴刀汉子。
那骂人的朴刀汉子早有戒备,仗着手中朴刀比对方的手刀长大,一边后躲,一边直出朴刀刺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