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御药局

勤政殿内，暗卫将徐陈幻的行踪汇报完毕，朱寂弘眸中皆是厉色，抬手举到书案右侧的端砚上，手腕下垂，指尖摩挲端砚边缘。

天子不言，却已是山雨欲来。

“所以，幻儿先是寻找卢玄塞，寻而不得后，又前往程可策府上？”

天子怒而不发，暗卫心中惧之，却不得不回答道：“正是。”

百里骆驰倏而站起，伸手抓起端砚向下掷去，发出一声闷响。

暗卫立马下跪，解释道：“徐小娘子在程老将军府外默站了许久，应该是空手而回。”

朱寂弘咬紧了牙关。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徐陈幻为什么要去寻访百里骆驰昔日心腹旧部？

可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现在，不仅百里骆驰成为他心头大患，就连徐陈幻要都不听使唤了？

勤政殿外，方梦龄本来端着燕窝而来，寿公公正要通传，却听见殿内忽然传来闷响。本以为朱寂弘要大发雷霆了，内里却再也没有了声音。

“寿公公。”方梦龄喊道。

“贵妃。”寿公公连忙回身，弯腰听候方梦龄吩咐。

“想必是因为政事。本宫先不打扰陛下了。燕窝是本宫亲自炖的，待陛下消了气，劳烦寿公公了。”

得了方梦龄旨意的绿依将燕窝递出，寿公公连忙接过。

方梦龄保持着得体的仪容，转身离开了勤政殿。

回到月曦宫，再无外人，再也不愿撑着虚假的面容，笑容逐渐敛下。

方梦龄不是困于绫罗绸缎的闺阁女子，更不是耳聋心瞎之人，勤政殿内的人是暗卫，方梦龄是知道的。

整个太周，能让暗卫风尘仆仆地回禀，又使陛下明明心有恼火，却强行抑制的人，只有一个。

这些日子来，绿依日夜伺候在方梦龄身边，见她的脸色瞬间变了，连忙问：“贵妃，可是身子不舒服？”

方梦玲黯然：“绿依，你知道刚才陛下为何恼怒？”

绿依茫然，听得方梦龄道：“徐陈幻。”

“徐小娘子？”绿依愕然。

这是如何得知？绿依懵懂，见方梦龄的神色，却知道不能细问，只得安慰道：“贵妃不要想太多。贵妃现在是后宫里唯一一个高份位的人。陛下登基后说要选妃，本是迫不得已，后来南岐使臣来访，一连串的事情发生，陛下索性叫停了选妃......”

方梦龄摇了摇头：“你不懂。一开始，提出选妃的人就是陛下。”

“贵妃受宠，陛下处处顾虑贵妃的心情。只有贵妃，多年来陪伴在陛下身边，从未改变。”

方梦龄双手执起一幅挂在墙上的山水画，她已经完成多时，一直想让朱寂弘题词，却一直没成功。

“不是的。”方梦龄柔声说，也不知道否认的是绿依的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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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陈幻来到月曦宫的时候，太医正为方梦龄把平安脉。徐陈幻静候御医离开，见方梦龄出得正堂，从座位上起立，正要福身行礼，却被方梦龄执起手腕，压了下去：“徐小娘子不必多礼。”

徐陈幻顺从地免了虚礼，关切问道：“贵妃身子可好，太医怎么说？”

方梦龄柔声答道：“已经大好了，太医每日来把脉，都是走过场，陛下不放心。徐小娘子你是知道的。”

“贵妃身子虚弱，陛下也是关心贵妃。”

方梦龄笑了笑，没有搭话。

徐陈幻攥紧了袖中的药方，说：“小女从边境归来时，徐小手吩咐我带回一个药方，嘱咐务必亲自带给贵妃。”

方梦龄一愣，向绿依示意：“有劳徐小娘子了。”

徐陈幻取出了药方，正要递给绿依，忽然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将递药方的手收了回来，为难道：“小手吩咐小女，抓药煎煮，务必不能假手于人。徐小手行医时候的脾气，贵妃也是知道的。”

虽然接触不深，但徐小手行医时的作风，方梦龄确实见识过。

方梦龄梨涡浅笑，说：“徐圣手心思缜密，还请徐小娘子代本宫谢过。可是，徐圣手的药方想必是要定时服用的，徐小娘子事务繁忙，又怎好劳烦每次替本宫抓药箭煮？想必，只是嘱咐本宫，要让下人用心。”

徐陈幻想了想，说：“贵妃说的是。只是，小女也是答应过小手的。不如，就让小女亲自跟踪一遍，回去后也算是跟小手有所交待？”

“那么，有劳徐小娘子了。”

徐陈幻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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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陈幻和绿依一起到了御药局，药官们显然已习惯了绿依的出现。看得出来，绿依已是御药局的常客。

进入御药局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整面连接屋顶和地面的百子柜，柜子左上方贴着药物铭牌，药童在药官的指挥下，忙碌却有条不紊地取药收药。

御药局分三个御药房，每个药房的院子里都晒着不同的草药，让人眼花缭乱。

徐陈幻伸手正要捡起一株干草——徐陈幻记得，蛊毒发作之时，徐小手给自己准备的药浴里有这味药材。被药官看见，小跑过来隔着制止：“这是川楝子，含有剧毒，不可乱碰。”

徐陈幻连忙缩手。

想必是她认错了。

——在徐陈幻看来，整个院子和百子柜里的药材，实在和路边晒干的草没有区别。

绿依这一幕看在眼里，再看徐陈幻一脸懵懂，心里忍不住疑惑：徐小娘子明明一副什么都不认得的模样，为何徐圣手坚持她来？

“三个药房里放的药全部不一样吗？”徐陈幻忽然问道。

“也不全是。禁宫用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好药，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就算是精挑细选过了，药材自身也还是分等级的。比如人参，因为年份等区分了不同等级，三个药房都收有。但是，一些数目有限的珍惜药物，就独独收藏在第三御药房。总归，越好的越在后头。”绿依解释道。

徐陈幻跟着绿依走近了第三御药房，果然，因为等级高且药材珍贵，不仅百子柜比第一、二御药房少，百子柜上不再贴有铭牌。为了方便管理，就连负责的药官和药童，也精简到只有几名。

——既然如此，从洛定瑶处收归的岐莲子必然也藏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