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终于回到了大盛王朝的都城,盛皇亲自莅临城门口迎接这位和亲公主。
虚弱的水柔仪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一身红狐大氅越发衬托的她的脸色惨白如雪。
“柔仪叩见大盛朝皇帝陛下,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水柔仪在宫人的指引下,走到了盛皇的面前,肃容行礼。
“公主为何脸色如此难看?”盛皇上官青云上前搀起了水柔仪,见她脸色惨淡,关切地问道。
长久站立,已让水柔仪体力不支,她勉强福了福身,正要回话,眼前一阵晕眩,险些晕倒过去。
“启禀皇兄,和亲公主一路奔波,体力已然不支,再加上连日来受了风寒,一直未愈,这才在皇兄面前失态,请皇兄莫要见怪才是。”上官鸿飞神色淡漠,略略拱手行礼。
“为着两国邦交,公主远道而来,甚是辛苦。”上官青云咳嗽了几声后,便扶住了宫人的胳膊。
“皇兄身子孱弱,不宜在风口久站,臣弟恭送陛下回宫。”上官鸿飞唇角一弯,脸上沁出一丝嘲讽。
“无碍,今日是公主进城的好日子,朕撑-----咳咳咳------撑的住。”上官青云睨了水柔仪一眼,从侍者的手中接过姿色錾金帕捂住了口鼻。
“多谢陛下关怀,柔仪定会-----尽快调养好身-----体,必定不会误了成婚-----大典-----”水柔仪见盛皇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心下虽不知是何意,但隐隐觉得他并无恶意,忙上前回话,越发将病态展现了出来。
“启禀陛下,大昌国的和亲公主身系两国友谊,身份金贵,臣见公主病体缠绵,不如待公主将身体调养好了再行成婚大礼。”翰林学士李章上前回禀道。
“皇兄,成婚之日已昭告天下,若是贸然更改,岂不是让天下笑我大盛王朝朝令夕改?”上官鸿飞冷眼扫了李章一眼,面色森寒。
那李章不敢再出声,立时缩回了脖颈。
“不知昌国使臣意下如何?”上官青云略一思忖,抬眼望住杨禀忠。
“启禀盛皇,我大昌朝举国上下都盼着两国世代友好,和亲公主背井离乡,远嫁他国已是不易。
如若,再让公主殿下带病完成成婚大典,只怕不妥。”昌朝使臣杨禀忠义正言辞道。
上官鸿飞翠眉微挑,斜眼睨了杨禀忠一眼:“皇兄,臣弟以为婚期不可------”
“哎,皇兄知你爱重公主,但公主如今玉体不适,皇弟又何必急在一时?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上官青云抢白道。
“柔仪谢盛皇陛下垂怜。”水柔仪福了福身,冲上官青云浅笑道。
上官鸿飞睨了一眼水柔仪,见她唇白无色,只好作罢。
“朕已在城中为公主辟了和亲公主府,公主养病期间暂且委屈数日。”上官青云瞟了上官鸿飞一眼,眸中含笑,“来人,速送公主入府,着太医院院首常志入公主府为公主调理玉体。”
“谢陛下。”水柔仪感激地福了福身,侍立一旁。
上官青云忽又咳嗽了一阵,挥了挥手,随侍太监朗声宣道:“陛下回宫。”
众人跪地,山呼万岁。
和亲公主府。
水柔仪在侍女的搀扶下,勉力跨进了和亲公主府,见上官鸿飞正要跨进门槛,她转过身睨了他一眼:“殿下,柔仪今日身体不适,不能招呼殿下,还请殿下晚些时日再来。”
上官鸿飞未语先笑,温言软语道:“公主何必跟本王客气,你我即是夫妻-----”
“请殿下慎言,柔仪与殿下尚未成婚,还算不得是夫妻,殿下请回。”水柔仪撂下一句话后,便扶着侍女的手抬步就走。
刚走了没几步,她转过身冲门口的侍卫吩咐了一句:“本公主今日身体不适,不宜会客,关门。”
侍卫看着上官鸿飞懵懂迷惑,扭捏地手脚无措。
“公主好生养病,本王先回府打点成婚事宜。”上官鸿飞浅浅一笑,润玉似的脸颊上溢出一丝玩味儿的神色。
镇北王府。
上官鸿飞踱到一把三边围起来的黄鹤翎乌木大椅上坐下,斜倚在扶手上,拿着一本奏折随意翻看:“木风,本王交代的事可办妥当呢?”
“禀殿下,属下已亲自给太医院院首传了您的指令,他知道该怎么回禀。”木风肃容禀道。
说罢,他拈起一个曲纹双拐的火钳,给大殿正中的九节云龙纹八宝葫芦形白铜暖熏炉加了些银丝细炭,又在上官鸿飞的椅下安了个圆扁的黄铜脚炉,殿内立时暖和了许多。
上官鸿飞放下奏折,接过木风递来的豆绿底绘的黄彩汝窑茶碗,拨了拨茶叶,盈盈笑语道:“公主腹中的胎儿已落,大局已定。然,公主冰雪聪明,万万不可让她察觉出异样。”
木风走到一张石榴纹紫檀案桌上,从一个雕花绘彩的花草纹大理石笔筒中拿起一支羊毫笔,蘸了些许墨汁,递到了上官鸿飞面前:“属下明白。属下已将昌国的宫人全部安置在了驿馆,现在公主的身边都是我们的人,公主的一举一动都在属下的掌控之中。”
上官鸿飞接过毛笔,在奏折上批示了几行字后,抬头问道:“独孤圣女派那边可有异样?”
“潜在昌国的探子回报,独孤圣女派埋在城内的细作近一个月内大批撤出。
而我盛朝都城里,近一个月来新开张了一家琼花阁。楼里的姑娘姿色出众,吸引了大半个都城的嫖客。”木风禀道。
“千面圣女也该有动作了。”上官鸿飞将手上阅毕的奏折搁到一旁的黑漆螺钿束腰小几上,“告诉公主府的人,每日在公主的寝殿里点燃本王调配的玉露香。
那可是调理妇人小产的好东西。公主今日在皇兄面前以病体缠绵为由拖延了婚期,本王得防着公主为了躲婚而故意拖延病情。”
“属下这就去吩咐。”木风刚出门便看见叶心怒气冲冲地闯了过来,“叶心小姐,殿下这会儿不在书房,您请回吧!”
“大木头,鸿飞哥哥若是不在书房,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是个傻子不成?
你再敢拦着,信不信我让鸿飞哥哥罚你去扫茅厕?”叶心见木风百般阻挠,她从腰间抽出金丝鞭“唰”地一声抽在地上。
“心儿,你进来吧!”上官鸿飞眸色清寒,声音里却透着温柔。
叶心正欲扬鞭,忽地听到上官鸿飞唤她,她收回鞭子,白了木风一眼,这才跑进了书房,挪了一个海棠锦绣墩坐在上官鸿飞的下首,牛皮糖似的黏在了他的身上:“鸿飞哥哥,你怎地去了这么久?心儿都想你了!你看心儿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的,活脱脱瘦了一圈儿!”
“喔,让鸿飞哥哥看看,是哪儿瘦呢?”上官鸿飞揉了揉叶心的额发,淡淡地笑道。
“鸿飞哥哥,你-----真的要娶那个丑八怪公主?那心儿-----怎么办?呜呜呜呜”叶心抬起头娇嗔道,乌黑的眼睛里溢满泪水。
上官鸿飞神色一敛,旋即咧嘴笑道:“鸿飞哥哥的心里只有心儿。”
叶心破涕为笑,赖在上官鸿飞的身上,唇角的笑涡里溢满甜蜜。
上官鸿飞心中一动,望着那抹笑意,神思恍惚。似在何处见过这样的甜笑,在哪儿呢?
想了不多时,上官鸿飞忽然记起,那时在昌国的唱晚亭下,他第一次见到水柔仪时,她便是这般冲着南宫皓月笑着,那浅浅的酒窝中盛满柔情蜜意,仿佛能沁出甜甜的蜂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