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谷瑶依在睡梦里不知道怎么梦到了谷正风被抓的噩梦,她忽的被惊醒。
陪床的丫鬟,看到谷瑶依突然睁开眼,惊讶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谷瑶依想着梦里的场景,久久回不过神。她重新闭上了眼,摇摇头:“没事。”
虽然闭上了眼睛,但是谷瑶依却再也睡不着。白天传来的风言风语,和晚上她爹说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闪现。
她从心里相信她爹是不会做这种事,那最大的可能确实是左相。
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件事会不会是右相贼喊捉贼。但是,死的人是陶文渊。如果真的是右相布这个局,代价太大。更重要的是,一向在朝堂上所向披靡的右相党,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但是,左相到底为了什么才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这并不像他的作风。
而且这件事传播的太快,就像是有人迫不及待的让所有人怀疑这件事的背后是左相。
依左相的性格,他如果知道这样的流言早就派人制止,不会让流言放大。可现在,他就像没听见一样,任由流言传播。
谷瑶依满脑子都是陶文渊的案件,一夜无眠。
第二天中午,大理寺卿房海清看着桌子上查出来的证据,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情会牵扯到谷正风!
看着桌子上的证据,他才隐隐明白这是一个多么明显的局。但是箭已上弦,不得不发,他阻止不了。
可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谷正风出事,他自问定力不够,做不来这等子袖手旁观之事。
左相府里。
左相赵今为坐在上首,左右两边是刑部尚书段文旭和工部尚书何裕丰。
赵今为:“让你们做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段文旭摸着自己的两撇胡子,脸上带着点犹豫之色:“您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
赵今为撇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是,只是这次查案的是跟谷正风走的很近的房海清。我是担心,他当真会把证据呈上去吗?而且谷瑶依她……”
段文旭私心觉得不太容易,毕竟谷正风跟房海清可是同一阵营的人。不仅如此,二人还有着十年的同窗之情。再加上谷瑶依,面对这个人,连他的心里都有点恍惚。
赵今为晃了下手里的茶杯,缓缓开口:“你太小看房海清那个老狐狸了。我倒是希望他能把证据藏起来。可惜,他不会。至于谷瑶依……”
他冷哼一声:“她现在可不比以前,不足为虑!”
何裕丰听了立刻带着兴奋的口吻道:“那这么说,谷正风这次必死无疑了?”
赵今为漫不经心的开口:“筹划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一时之间,三人的脸上都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
谷正风的府邸。
大丫鬟婉碧拿着一封信,递给坐在床榻上看书的谷瑶依:“小姐,这是房海清大人派人送过来的。”
“房海清?”谷瑶依心中一凛,带着不安的感觉快速拆开这封信。
婉碧就看见自家小姐打开信以后,突然脸色一变。一口血就喷出来,整个人瞬间脸色煞白。她立刻慌了神,知道这是小姐的病又犯了:“快,来人去把穆大夫找来!”
站在旁边的两个小丫鬟,立刻答应一声转头就要跑。
却被谷瑶依一句话定住:“不许去!”
“小姐!”婉碧登时就急了,不知道谷瑶依是怎么了。
谷瑶依随意用手擦掉嘴角的血,用力抓住婉碧的手,快速说着:“没时间了。婉碧,你去我娘的院子跟她说,立刻收拾东西回老家!”
婉碧心中一惊,不敢多言。答应一声,匆匆朝正院跑去。
“咳咳咳……”看着婉碧走远,谷瑶依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小姐!”几个小丫鬟看着谷瑶依这样,眼泪都快被吓出来。
谷瑶依用手帕捂住嘴,对着她们摆摆手:“没事,不用管我。”
然后随手指了一个小丫鬟:“你去少爷的院子,告诉他,立刻收拾东西。一刻钟以后,我们出发去沧州。”
“是!”小丫鬟慌慌张张的答应一声,跑走了。
谷瑶依看着剩下几个丫鬟站立不安的样子,开口道:“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正院里。婉碧正跟谷夫人传达谷瑶依的话,谷夫人一脸惊讶,语气中也带着一丝不安:“依儿真的这么说吗?让我抓紧收拾东西,回老家吗?”
婉碧点头:“是的夫人,小姐说的很着急,让我赶紧通知您。”
谷夫人皱了下眉头,对婉碧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
看着婉碧走远,站在一边的柳嬷嬷才开口:“夫人,小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回老家了?”
谷夫人死死攥住手里的帕子,整个人都开始有点失魂落魄:“嬷嬷,只怕出事了。你先带人收拾东西,我去依儿那一趟。”
“依儿。”还没进门,谷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
“娘,咳咳……”谷瑶依听到声音想站起来,但是随之而来的咳嗽让她瞬间没了力气。
谷夫人一进来就发现谷瑶依的脸色白的吓人,她急忙走过来摸着她的头:“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又不好受了?穆大夫呢?”
谷瑶依摇摇头,拉过谷夫人的手,紧紧握住:“娘,我没事的。没时间了,我们要快点走。”
谷夫人张了张嘴,温柔的脸上挂满了不安:“是不是出事了?你爹呢?”
谷瑶依硬压着嗓子眼里的血,露出一点微笑,安慰着:“娘,只有我们走了,爹才有机会来找我们。我们要是被抓到,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你赶紧去弟弟的院子里,让他别乱来。抓紧时间出城,就还有希望!”
谷夫人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找晨儿。”
看着谷夫人走远,谷瑶依再也压不住,又吐出一口血。
婉碧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小声啜泣。谷瑶依看了她一眼,扯了下嘴角,虚弱的开口道:“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小姐,您就让我去请穆大夫吧。您想想夫人和少爷,他们不能没有您!”婉碧是真的恐慌了。她从六岁就跟在了谷瑶依身边,太了解她了,谷瑶依分明就没打算再活着。
谷瑶依看着婉碧乞求的眼神,转过头喃喃道:“来不及了。”
这副身体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没了生机,是她爹求得神医穆思华用尽了手段保住的一条命,可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如今能用这副残躯换她娘和弟弟的平安,她没有什么舍不得。只是觉得对不起她爹,做女儿的没用,救不了他。
要是以前,何至于此!
谷瑶依想起从前,心里感到一片冰凉。
她紧紧抓住婉碧的手,“我娘和弟弟就交给你保护了。带着他们回沧州,那里有我留下的一支部队。让他们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永远都不要。”
谷瑶依的声音已经有些模糊,她似乎看到了曾经纵马奔驰和那人并肩作战的场景。可一转身那人早已不在,而自己也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这个长安城,就像个怪兽一样,吞噬了太多人。如今,她也要走了。
只愿她娘和弟弟永世不要再踏进这个地方,能够在沧州平平安安的就好。
婉碧知道谷瑶依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但是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她透着泪水看着谷瑶依如今孱弱的身躯,忍不住想着现在还有谁还能记起她曾经在战场浴血的英姿。
这是小姐最后的愿望,无论如何她都会替她实现。婉碧缓缓擦干脸上的泪水,一言不发的跪在谷瑶依面前狠狠磕下三个头,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谷瑶依看着婉碧的背影,欣慰的笑了笑。
“她们走了吗?”谷瑶依虚弱的躺在床榻上,询问眼前谷府的大管家谷青外面的情况。
谷青看着自家小姐苍白的脸色,不忍直视的低下头,语带哽咽:“夫人和少爷没见到您,都不走。被婉碧打晕带走了,现在估计已经出城了。”
谷瑶依神情淡漠的点点头,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娘和弟弟交给婉碧她很放心。
“谷伯,辛苦你了。以后我不在,谷家就拜托您多照看着了。”
“小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的命是您救的,没有您,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乱坟岗了!”谷青听着谷瑶依托孤一样的语气,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谷瑶依轻轻扯了下嘴角,露出一点笑意。闭着眼睛,断断续续的说着:“我知道,我知道……这两年真的苦了你们了……等我走了以后,你们完成最后的任务,就都走吧。走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谷青抬头看着谷瑶依闭上眼睛,好像睡着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痛。他颤抖着竭力喊出两年来不曾喊过的称谓:“将军,您走好!”
谷瑶依最后的意识里,听到这声将军,眼角划过一滴泪水,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