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紧拳头好半天,终是无力的再次朝御医嘶吼道,“快治,赶快给她治呀!伤口感染就赶快敷药,高烧不退就想法子退烧!这些东西,难道还需要本王教你们吗?!”
那帕卓大夫吓得连忙磕头大呼,“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事情根本就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娘娘她……她身上的伤口事小,心病却是格外严重,喂她吃下的药全都吐了出来,她大概是……根本没有求生的欲望……自古无论什么病,三分靠治七分靠养,娘娘她自己不自救,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呀……”
“没有求生的欲望?”扎巴德喃喃念叨着这句话,走到床边紧紧握住拉姆裹满纱布的小手,眼里噙满晶亮的泪。
她没有了求生的欲望,她怎就……没有求生的欲望?
深深凝望着拉姆惨白透明的小脸儿,那上面,平静的如同睡着了一般,美丽的大眼睛紧紧地闭着,长长的卷翘睫毛遮盖了她深深凹进去的眼眶。原本粉润的红唇,苍白干裂,上面挂满了淡淡的血丝。
“拉姆,我的拉姆……”哽咽的呼唤着,粗糙的大手温柔的爱抚过女人的眉眼,一个挥手,将她的小身体扶起来,紧紧抱进怀里。
“拉姆,我的傻女人,为什么不吃药?为什么……”
拉姆依然静静的昏睡着,美丽的小脸儿上,没有一丝波澜。
这一瞬间,胸腔中被无边的恐惧涨满。泪水滚滚划过嘴角,滴落在女人白皙娇嫩的颈项上,顺着衣领缓缓淌入,却换不来哪怕一声回应。
“拉姆,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你怪我那天对你太凶对不对?”
轻轻念叨着,深深爱抚着她顺滑的发丝。
一直以来,他对仁青临死之前的挑衅耿耿于怀,也的确为拉姆不跟自己商量就一意孤行的跑回来,最后成了敌人的猎物惨遭侮辱而生气。
他不嫌弃她的失身,可却无法放下那句“用女人的身体换来王位”的嘲弄。
他始终没有勇气走近她,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世俗的诅咒,亦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迈过心里那道无形的坎儿。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曾经的坚持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可笑。
他已这般的爱她爱到无法自拔!她的一分伤感便是他的一千分酸楚;她的十分疼痛便是他的万分心碎……
那些他曾经在乎的,曾经放不下的,曾经坚定地认为是对男人莫大羞辱的事,此时在拉姆的生命面前,竟变得不堪一击。
今生今世,失去了所谓的男人面子,他不会有什么改变,可失去了拉姆,生命就仿佛雄鹰失去了天穹,鱼儿失去了河水,他该怎样活下去?
“我要你吃药,我一定要你把药吃进去!”扎巴德连连说着,一伸手从守在一边的美朵手中抢过那碗不知道喂了多少次都没有成功,此时已有些凉了的药汤。
仰起头,将那苦苦的药汁含了一口在嘴里。
将拉姆抱在怀里,轻轻地,不敢用力,仿佛生怕自己碰痛了她的伤口。
一只大手轻捧着她的脸,将自己的唇紧紧贴上了拉姆已然干裂的薄唇,那药随着呼吸一点一点的流入拉姆口中,流到拉姆的喉咙……
可是,果然正如御医说的那般,拉姆……她是真的生无所恋了吧?就连这唇齿相依的挽救,她都不愿意要了。
单薄的胸脯微微起伏,香唇内,舌尖翻动,将那救命的药汁尽数推出。
“拉姆!拉姆……”扎巴德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拉姆那绵软无力的小身体失声痛哭,“拉姆,别这样,求求你别这样……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不该跟你凶,跟你吼……求求你别放弃呀……你醒过来,打我一顿,可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哀伤的哭着,四周静静地,从来没有人见过像今天这般伤心的扎巴德。这个驰骋疆场,杀敌无数的王者,纵然在利剑穿身,兵围绝境的时候,也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像是万念俱灰,再没有坚强的勇气。
没有人敢走上来打扰他。
不知过了多久,肩膀上突然多出一只手。怔了怔转过头,却对上了索朗占堆若有深意的黑眸。
“陛下,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还是冷静一些,总会想出法子的。”
说着,索朗将头转向了御医的方向,冷冷的盯着帕卓大夫慌乱的眼,似乎也在默默地给他施压。
此时,扎巴德也镇定了许多,转头冷厉的望着帕卓大夫说道,“就算喂不进去药汤,可是身上的伤口,也可以先涂药控制感染啊……”
“陛下!”帕卓大夫见状,再次磕了个头惶惶的回复,“现在不是简单涂药就能够解决的问题。娘娘此番伤口沾水,似乎还用力搓过,以至于感染的极其严重,再加上连日以来心里藏着股郁结,造就这些伤侵入五脏。王宫里现有的药物最多只能止痛,根本控制不了感染!”
“一派胡言!”扎巴德再也听不进御医那些可恨的废话,喘着粗气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本王决不准她死!你必须治好她!宫里的药没效果,就到宫外去找!就算将整个阿里高原掀翻,也要找到救治她的方法!”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陛下……”帕卓吓得连连磕头,忽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抬眸道,“陛下,现在要救娘娘,方法倒是有一种……”
“是什么?快说!”
“金雪莲,只有找到金雪莲。”
“什么金雪莲?”扎巴德面露困惑。
御医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继续说道,“金雪莲是微臣年轻时,在一本藏医典籍中看到的名称,相传是药师佛洒向凡间的圣物。只要找到金雪莲将其捣碎,用花的粉末敷在伤口上,再用花的汁液每日清洗伤口方能痊愈。但是那金色的雪莲花非常罕见,一般只生长在寒冷的雪山顶端,又大多紧邻悬崖峭壁。况且现在是初春,普通的雪莲根本就不到花期,就算那金雪莲与众不同,四季皆开,可目前的花朵也不是最好的成色,想要在茫茫雪山找到那有限的几朵实在是难上加难呀!”
“难找,并不代表无药可医!既然知道这种药那就去找!不管多难都要找到!”扎巴德坚定地吼着,快步踱到了窗前,隔着窗子望向远方那连绵起伏的纯白色,眼神中透着征服的信念……
他不是不清楚那终年被积雪覆盖的山路有多难走,想要在不是雪莲的花期时,到那里寻找自己见都没见过的金雪莲无异于拿人的生命在冒险!
可是,他的拉姆等不了了呀!三五天,三五天若找不到金雪莲,他就要和她天人永隔,再见无期!
亲口许诺要给拉姆一生一世的疼爱,自己还没有让她过上哪怕一天真正意义上的幸福日子呀!
半晌后,扎巴德紧紧攥拳,似是在心中做了个重大的决定一般,匆匆转身朝凌云宫外走去,临出门,只甩下一句,“给本王照顾好她,不得有误!”
“陛下!危险啊!我的陛下!莫说那金雪莲极其难找,就算真的找到了,传说在金雪莲深深扎根的雪窝里,栖息着神奇的毒蟒,一旦被那毒蟒咬上一口,就是药师佛下界也难救活啊!陛下您是天神之子,千万不能去冒险啊!”
帕卓大夫惊恐万分的冲上前,对着扎巴德离去的背影捶胸顿足的大吼,那焦急慌乱的表情足以说明这是一场凶多吉少的行程。
可是,扎巴德却顾不了那么多了,饶是身后的阻拦是这般强烈,亦无法牵绊他翻身上马,义无反顾的朝远方奔去。
就算再危险又能怎样?为了自己,拉姆不是一样独自涉险的回来了吗?
现在她命悬一线,唯有自己可以救她。
只要能救活她,哪怕是一线希望,他都要去试一试,即便是为了她真的死一回,那又有何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