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典礼台十几米的地方,车队停了下来。刚刚还在焦急踱步的扎巴德此时像是突然傻了,呆呆的怔在原地,一时竟忘记了迎过去。还是主婚大臣一句:新王后驾到,提醒了他。
内心激动得怦怦狂跳起来,眼睛早已越过护驾的人群落在了那雕金彩绘的辇座上,那上面端坐着的是他此生此世,用命爱着的女人。
随着乐师奏起喜庆的音乐,王后白吉拉姆在六个侍女的随护下走下宝辇,朝着扎巴德的方向缓步走来。
我的天,这……可真是他的拉姆?
扎巴德惊喜的眨了眨星眸,嘴角含了一缕深深的笑。
他从不知,他的拉姆今天要打扮成什么模样,纵然王后的礼服是依祖制代代沿袭的,他也曾亲自检查过那一整套繁琐的衣饰,可他想象不出,他一向素面朝天的拉姆扮成新嫁娘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景象?
长长的乌黑发辫高高束到头顶盘起华丽的珠璎顶髻,余下的发辫分梳两旁,编成一股股细辫,上面缀满金珠玛瑙,珊瑚碧玉,尤其是那一顶黄金雕琢的月牙形奢华珠冠更是格外的绚烂夺目。
她描了眉,绘了眼,丹铅其面,点染朱唇,一排名贵的深海珍珠制成的面帘,沿着珠冠一路向前,遮住了那倾城的容颜。只是随着她脚步的款款移动,面帘亦摇曳晃动,隐约可见珠帘背后,一双美丽清亮的眼眸顾盼生辉宛若一颗璀璨的夜明珠,闪耀在明澈的盈盈一水间。
她身穿一条鲜红的锦缎华裳,广袖遮住了纤手,裙摆和袖口上面用金线绣满了大朵大朵格桑花,深深浅浅的波纹上是一只碧蓝色的孔雀脚踏祥云穿梭其间。
外披一件长可及地的明黄色丝织披风,胸前佩有洁白的猫眼石项圈,上面用各色琥珀石穿成璎珞垂下。腰间是一条来自中原的江南织锦镶宝石,缀丝穗缎带,脚穿白色长筒镂花靴。
老百姓全都被王后倾城的容貌惊呆了,禁不住簇拥着队伍欢呼着,脸上挂着由衷的赞美、快乐的微笑。
拉姆走到扎巴德面前,许是她的义父次仁旺久教导的关系吧,此刻这小女人的脸上带着王后特有的端庄稳重,眉眼之间透着华贵典雅的气质。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唇角依然将她的紧张羞涩,纯美娇俏暴露无余,那是任谁用何种方法教也改变不了的本色,也是扎巴德最倾慕的。
她微低着头用那双水灵清澈的明眸偷偷注视着面前的扎巴德、自己的丈夫,前尘往事如烟般纷至沓来。
六年前的初相识,托林寺中的重相逢……乱军中救她脱险的伟岸身影……深宫中的爱恨纠葛……被困雪山之时的惺惺相惜……
不知怎的,此时此刻,眼前浮现的皆是他的好,全无了他的不好,纵是忆起那些不甚愉快的往事,在如今的心境下,怎竟也像是打情骂俏了?
而此刻的扎巴德,也用那双深邃的星眸打量着眼前的拉姆,如今,她终于成了自己的新娘。
六年前的轻灵可爱,托林寺中的清丽甜美、窑洞中的倔强不羁、圣湖畔的含泪凝眸、以及风雪中的生死不弃……都在这一瞬间重合在眼前。虽然之前的素衣已换成了这样一身高贵的打扮,尽管成了王后脸上傅粉施朱,却仍然透着一股遮不住的纯美……
扎巴德轻轻的将手伸了过去,拉姆立刻心领神会,将自己的纤手放到那温暖的大手上,任他拉着自己踏过铺在地上的红色羊毛毡毯朝典礼台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六名衣着金色衣裙的侍女始终跟在后面朝他俩的头上抛洒着鲜花……
“我古格神圣的国王陛下,与王后白吉拉姆婚礼大典,现在开始!”伴随着主婚大臣兴奋地宣布,牛角号再次吹响,鼓乐齐名。
一名侍女端着装有青稞五谷的盘子跪在扎巴德与拉姆跟前,两人分别用手抓起盘中的青稞抛洒向空中,代表着吉祥如意。
“请国王为王后加冕!”
扎巴德轻轻掀开拉姆搭在额前的珍珠面帘,将那顶珠冠稍稍推后了一些,又从侍女捧来的托盘中双手举起象征王后地位的金冠郑重的戴在拉姆头上,这意味着他心爱的女人将从此成为王朝的女主人!
手捧托盘的侍女再次走上来跪在他们面前,这次端来的是属于他们两人的青稞酒,两人深情的对视了一眼,微笑着端起了金杯,用无名指沾酒分别向空中弹洒三次,敬天、敬地、敬神明,然后将青稞酒一饮而进……
扎巴德将大手高高举起,压下了百姓群臣的欢呼,刚毅的俊颜上,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对着偌大的广场高声喊道,“今天是我古格举国欢庆的日子,拉姆她正式成为古格王朝的女主人,我赤扎西扎巴德明媒正娶的妻!希望我的臣民,能够像拥护本王一般拥护她!此后,她所到之处,便是本王所到之处,她的吩咐,便是本王的命令!”
一席话毕,那些聚集在周围的百姓再次将双手举过头顶,口中高呼着“国王万岁!王后万岁!”,一遍又一遍的俯首行着大礼,排山倒海的欢呼,响彻在青天之下。
“美朵、格丹。”
原本站在扎巴德左侧的美朵和格丹两名侍女听到召唤,同时走到他身边。
扎巴德继续吩咐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正式成为王后的贴身侍女,伙房帮厨的活让其他人去做,你俩专门打理王后的生活起居。”
“是!陛下!”美朵和格丹答应着,笑呵呵的来到拉姆身边,亲热的唤着“王后娘娘”,毕竟在此之前她们已经同拉姆相处了很久,彼此之间完全没有任何拘谨。
……
筒钦那洪大粗犷的音色由一席僧人“呜呜”吹响,紧接着扎年琴柔和悦耳的声音响起,和着竹笛、根恰、持琴、扬琴、串铃等六种乐器的伴奏,宫廷内外表演起欢快的“囊玛谐”,大家时而左右踏点旋转;时而拂袖转动手腕,脚下打出整齐的踢踏节奏……
当然,很多百姓并不熟悉这宫廷的舞姿,但他们同样有表达自己欢乐的形式,那热情的锅庄、欢快的鲜舞同时跳起,所有人都浸入一片欢乐喜气的海洋!
“拉姆,”扎巴德柔情的轻呼着他的女人,温暖的大手紧握住她的纤手,“今日,你可过的开心?”
拉姆忽闪着明眸,深深将他望着,继而幸福的浅笑,道,“扎西,以前拉姆随阿爸去他在中原的老友家,曾听过中原的有情人管嫁娶之事,称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今日拉姆也想这般告诉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生不忘,世世不弃。”
扎巴德深邃的星眸中霎时水光波动,再次扯过拉姆的小手,紧紧扣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