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呆了呆,满眼泪花儿的想笑却又不敢笑,或许是怕高兴得太早会变成镜花水月一场空吧。
“你怎会这么确定?那央措只是个疯子,他的话,可信度有多高?即便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印度大军屠城的时候,杀掉的人,抢走的孩子也不是一个两个,凭什么说那个孩子就是索朗大哥?”
扎巴德敛了笑容,极认真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记得央措在提起你的那个哥哥的时候,曾经说过,那个孩子的背上长了一块紫红色的胎记?”
拉姆轻轻点了下头,“恩”了一声。
扎巴德继续道,“那就应该八九不离十了。我和索朗那小子从小玩儿到大,处得像亲兄弟一样,一起下河游泳也是常有的事儿,他身上长了什么,我还能看不到?”
心里愈发的躁动难安,却依旧低垂着头泪汪汪的盯着自己那双藏裙下露出来的翘首靴尖,傻傻的问道,“仅凭一块胎记吗?我怕……这万一只是个巧合?我……”
扎巴德叹了口气,道,“虽然这件事,我也不大敢确定,毕竟过了这么多年,那央措又是个疯子,可也并非毫无办法查清。你若实在想弄个明白,完全可以和索朗占堆滴血认亲。”
淡淡的说完这番话,极是爱怜的上前将拉姆搂进怀里抱了抱,温存的笑道,“其实,不管索朗那小子是不是你亲哥哥都没什么,说到底你不是早就叫他一声大哥了吗?认不认亲都一样。”
认不认亲都一样。
真的都一样吗?呵,怎么可能一样?
若说这世上真的还有什么亲人,那或许就只有这个生死未卜的哥哥了。拉姆是真真的好想找到他,好想带着他一起到阿爸阿妈的灵前拜上一拜,让阿爸阿妈在香巴拉,也能开心一些,而自己在这冰冷的王城中,也不至于除了扎巴德和格丹之外,再无一个可以踏实安然得说出体己话儿的人。
肩膀猛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用力扳住,粗糙温暖的指尖捏着拉姆的下巴使她抬起头来,对上了那一双灿若星辰的墨眸。
“傻女人,你哭什么?”男人的眉,故意蹙得甚是“严厉”。
拉姆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儿,喃喃嗫嚅道,“我怕……我怕我是在做梦……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了。”
……
既是扎巴德说了这样一番话,拉姆自然再也没有心情站在小河边看风景了。跟着他一路朝王族大营折了回去。
其实这小河边距离大营不过区区百十来米,拉姆却仿佛走了几百年一般漫长。一路上,扎巴德喋喋不休的给她讲述着滴血认亲是怎样的神奇,怎样的能使失散再多年的亲人团聚,拉姆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一颗心早跳到了嗓子眼。
纵然此刻还无法断定索朗占堆是不是自己一奶同胞的亲生哥哥,即使这一切到头来真的是让自己空欢喜了一场的憧憬,拉姆也依然想去亲自验证一番。无论如何,有了这样一个念想,总是能让人蓦然温暖无比的。
“哎,真可怜。”
“可不是,一个孤老头,疯成这个样子。”
“到死都没人给他收尸来哦……”
“不知前世做了什么孽啊?”
“嗨,你们可怜他做什么?疯成这样,不晓得做了多少坏事才受到这样的惩罚,反而是连累了索朗将军……”
……
将将来到广场上,还未靠近那顶黄缨大帐,便听到一阵阵窃窃私语。那些丫头侍女们见扎巴德和白吉拉姆远远走过来,皆诚惶诚恐的闭了嘴,可饶是如此,也依然被拉姆听了个真切。
放眼望去,前面似乎还围着一大群没来得及散去的人,隐约间,似乎还能够嗅到空气中夹杂的血腥味儿。
拉姆顿觉心中猛的一沉,连累了索朗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顾上多想,甚至都没有拉个人仔细问一问,拉姆撒开腿便往那人群的方向跑去,全然不管扎巴德在身后不安的阻止。
拨开人群的刹那,满地刺目的鲜血映着天空耀眼的太阳直晃得拉姆一阵眩晕。
“大哥,大哥……”不知怎的,口中竟是喃喃唤了出来。
可不消片刻,拉姆就感觉到周围有一道道异样的眼神朝自己射来,方意识到,自己如今王后的身份,是不可太过失态的。
连忙抓住一个正欲离去的小宫女问道,“出了什么事?有人受伤了吗?”
那小宫女脸色白了白,半晌后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明白了此刻站在自己跟前的不是别人竟是王后娘娘,赶紧朝拉姆躬身行了个大礼,然后一五一十的禀报起来。
那可真是一场惊心动魄,骇人听闻的意外。
据这小宫女交代,央措那疯老头今日一早不晓得又着了什么魔障,又是哭又是笑的抓住索朗占堆死活不肯松手。那个时候索朗正在自己的帐篷里洗澡,着实的搞不清状况,也想不明白这疯老头究竟是怎么闯到自己这里来的。虽说自己是个大男人,让他一个疯老头看了个全景儿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慌乱中,挣扎推拒在所难免,那央措居然得寸进尺,哇哇乱叫着夺过索朗占堆摆在桌上的宝刀便要抹脖子。
这下子可着实的不得了,就算他只是个疯老头儿,可身为朝廷的将军,怎么也不能由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自杀不是?索朗占堆二话不说冲上来便要同他夺刀,央措自然是躲闪不从,刀剑无眼,这一抢一夺的当口,索朗占堆被利刃割伤了手臂,血流了一地。那疯疯癫癫的央措,亦没有救下来,一刀割破喉管,一命呜呼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拉姆竟莫名的红了眼眶,喉咙里亦是紧得难受。
纵然心中再痛恨那央措当年偷走了哥哥的做法,可如今这一条人命说没就没了,善良的拉姆到底还是颇感心酸的。无论如何,他认识阿爸阿妈,又抚养了哥哥一场,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熟识自己亲人的人,细细算来,其实也算自己半个亲人了,恨与爱的距离,其实并不遥远的,可惜啊……
片刻的感伤过后,拉姆猛不丁想起件更加重要的事儿,索朗大哥,刚刚那个小侍女分明说过,索朗大哥被利刃割伤了手臂,那应该伤得不轻呢。瞧那一地的血迹中,是否也有他流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