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色已褪去了冬日的寒冷,再赶上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就愈发的让人舒服了。
这一日,木锋儿约了雪儿来到竹林中的一片空地上,两人兴致盎然的比划起剑术。玄铁打造的兵器在空中噼噼啪啪碰撞着,银白色的利刃被太阳一照,晃起五颜六色的光芒,惊得竹林中的鸟儿纷纷飞起。
“哈哈,雪儿,想不到这才过了半年,你的功夫就有这样大的进步。”
“哼,就凭你当初那样损我,我也不能让你小瞧了去不是?”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气性这么大呀?就兴爹宠你,不兴我逗逗你?”
“不兴!就是不兴!”雪儿一面耍赖皮的与木锋儿斗嘴,一面挥舞着青龙剑,碧绿色的衣裙与翠竹融在一处,随着微风纷纷扬扬的飞舞着,甚是飘逸,若仙女一般。
“哈……告诉你,可不要得意的太早,乐极是要生悲的哦!”木锋儿嘻嘻哈哈的揶揄着,趁其不备,猛然出拳。雪儿一个跑神儿的功夫,胸口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啊……”
一声尖叫,娇小的身体迅速飞出去好远,重重撞在一棵竹子上,生生将那细细的枝干撞得剧烈抖动起来。
“雪儿!!”
木锋儿吓坏了,他虽然毒舌了一些,却也不过是喜欢这丫头生气的俏模样,真真的没想伤着她。刚才他出的那一拳看似很猛,却根本是放了水的,依着雪儿如今的功夫底子,理应很容易就避开了,却怎会着道儿着得这样结实?
赶紧飞奔过去,从地上抱起痛得直皱眉头的雪儿,失魂落魄的问道,“雪儿,雪儿你怎样了?你要不要紧?”
雪儿的身体已经不再像半年前那样柔弱了,纵然挨了一拳痛是痛得狠了点儿,却并不至于有什么大碍。然而看着此刻木锋儿的表情,雪儿却一下子傻眼了。这平日里毒舌无比的风流小子,怎竟一副快要哭了的形容?
“锋儿,你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怎么了?你伤哪儿了?”
“我……我没事儿啊。”雪儿木愣愣的说着,有些不知所措,“刚才我的玉佩快要滑出来了,不过是往回塞了塞,跑了个神儿。”
木锋儿一怔,漆黑的眼底闪着莹然的泪光,一把将雪儿紧紧抱在怀里,“你……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
雪儿完全被震住了,木锋儿这一连串的动作来得太猛,那空荡荡的记忆中,自己似乎从未被一个男人这样猛的抱住过。可她到底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女子,晓得这样的动作代表着某些不同寻常的感情。
悟到了这一层,雪儿突然有些尴尬,连连挣扎着推开了木锋儿,红着脸说道,“锋……锋哥,你……”
木锋儿亦是怔了怔,回过神儿来,“你这丫头做什么都不专心,活该你学了半年还能挨着拳头!”
恩,不错,这才像那个熟悉的毒舌小子。
雪儿立时把脸一黑,“哼,白白长了人家那么多岁,当了一场哥哥还这么不会让让我!”
锋儿得意地笑了笑,眸光一转,看到了雪儿腰间滑落出来的血色玉石,一伸手便将它夺了下来。
“这块破石头花纹都磨得看不清了,还戴着做什么?扔了吧。”
“不行不行!”雪儿连连大叫着立刻又抢了回来,很宝贝的捧在手里抚摸着。
“到底是什么宝贝这么稀奇?我一点儿也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名贵,赶明儿我送你一只玛瑙镯子,那才漂亮!”
“我才不要什么玛瑙镯子……”雪儿神色有些涩然,水眸中忽而白雾茫茫,“我只要这块玉,旁的什么也不要。”
木锋儿身子僵了僵,抬起头来将雪儿望着,漆黑的眸子里似乎再次有晶亮的东西闪了两闪。沉默片刻,涩涩问道,“你这丫头,怕是根本没失忆吧?这玉石,是你的心上人送的?他背叛了你,把你害的遍体鳞伤,你却终究忘不掉他?”
不知怎的,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什么,木锋儿却把这一切联想的理所当然,不得不让人佩服他卓越的构思能力了。
雪儿白了他两眼,道,“以前也没见你想象力这么丰富,今儿是怎么了?”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把这破玉当成个宝贝一样天天供在身上?!”
这毒舌的臭小子,他竟咄咄逼人起来。
雪儿看着他呆怔了好久,脑海里亦在细细的思索着他的问题。
是呀,自己为什么如此珍惜这块血色的玉石?仿佛它那古朴的纹路里暗藏着的,是自己心尖尖上的鲜血一般。
努力地想要去找寻某段记忆,可无奈依然是一片令人崩溃的空白,和剧烈的头痛。
看着雪儿蹙着娥眉用手去掐太阳穴,木锋儿知道她又犯头疼了,连忙安慰着,“好啦好啦,不要再去想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雪儿眼眶里隐隐有了些许泪意,抬起头望着碧蓝的天空,轻声儿嗫嚅道,“我会一直戴着这块玉石,直到我咽气的那天。”
这一句,莫名的熟悉,仿佛在那过去二十多年的岁月中,曾经对谁说起过,然仔细的去寻找,却又无迹可寻。
好好的比武就这样泡汤了,回去的时候,两个人皆是沉默着,没说一句话。
十年后
古格
奢华的王宫中,一个男人默默地伫立在一面黄金打造的十字架跟前,双手于胸前握成拳,闭着眼睛诵念着圣经。
这男人不是旁人,正是扎巴德国王。
十年过去了,如今,他已经再不是当年那个英俊冷熠,勇武刚强的年轻王者,而是一个沉默寡言,疾病缠身的中年男人。纵然才不过三十几岁,当属身强体壮,可十年如一日的思念,却折磨得他不成样子,人未老,两鬓竟已是泛起了白。
一名身穿黑色衣袍的牧师站在扎巴德面前,煞有介事的唱着圣歌,一曲终了,缓缓朝扎巴德开口说道,“尊敬的国王陛下,今天的祈祷完毕了。”
扎巴德默默地站着,紧闭双眼文思未动。
片刻后,方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神父大人,本王,想再把这祈祷的程序重复几遍。”
“陛下,这……”
“有劳神父大人了,望大人成全了本王吧。”
“好的,陛下。”
御花园内,塔娜公主倚在凉亭的柱子上,低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路,不知在想些什么。自从当年牙龙觉卧国那一场惊变之后,她浑浑噩噩的疯了好几年,若不是拉姆悉心照料,大概还会更严重。直到两年前,她的病才总算是大好,除了偶尔还会犯糊涂认不清路,几乎与常人无异了。此时此刻,她或许是想起了她那位“死去”多年的王嫂吧?就像她的王兄一样,每天都要想上几遍。
群佩尼玛活佛走过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发觉,直到对方沉沉的唤了一声“王妹”,她才吓了一跳,抬起头,道,“活佛大人,你……”
群佩尼玛轻勾了下唇,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略显凝重的说道,“这整个王宫,怕是也只有王妹你还正视我这个托林寺的堪布,还会叫我一声活佛。”
塔娜兰慧紧紧抿着嘴唇未答话,眼睛落在那漫无目的的远方。
群佩尼玛看了她一眼,亦无奈的看着远方说道,“王妹,你还是去劝劝王兄吧。他一向最疼爱你,你的话,他定是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