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竹林到古格,这一路虽然未必有如木锋儿说的那样十万八千里,却着实是个不短的距离。亏得雪儿已经有了十来年的武功底子,否则等不及走到目的地,人怕是早就累吐血了。也不知当年爹把自己背回竹林这一路该是多么的艰辛?想到这些,雪儿突然觉得有些想念他,想念锋儿和莲儿两兄妹了。
她已经连续在荒郊野外跋涉了十多天,身上带的干粮袋早就空了,却还是找不到一户可以歇脚的人家。
难道今天,又要再一次露宿山林吗?虽然时已入夏,可山林中的夜晚还是冷得要命,雪儿出来的时候只着了一身单衣,长途跋涉了这么久也变得有些破旧了,实在无法挡寒,不知道再这样被冷风吹一夜,会不会生病?然此时此刻,似乎也别无他法。
抬起头四下打量了一番,终于寻到了一棵枝干粗壮、叶子茂密的大树,雪儿顿时喜形于色。双手抓紧树干“蹭蹭蹭”几下就爬了上去。想来靠着这些繁茂的树枝将就一夜,多少能暖和一些。看起来,十年如一日的苦练,习得的轻功还是能派上不小的用场呢!
骑在树杈上,视线比在下面宽广了不少。今夜的月亮格外圆,银白色的清辉将周围的一切照得亮亮堂堂,一些叫不上名儿的小虫就在自己身边飞来飞去,偶尔发出些悦耳的鸣叫,甚是舒心的很。听着耳边这大自然的“乐音”,渐渐地,困意袭来,双眼一瞌,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树枝突然猛烈地摇动了一下,把雪儿从梦中惊醒。这一晃可实在有点儿不同寻常,像极了有人在下面狠狠踹了一下树干,而且,还得是个会武功的人才可以踹出这样大的力量。
雪儿此刻睡意正浓,再加上自己当年是受了重伤被爹所救,正如锋儿所说,搞不好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仇家追杀,如今已经接近了古格境内,更要小心谨慎才行。
本不愿意惹出什么是非,翻了个身换个舒服且不容易掉落的姿势正欲继续睡觉,下面的林子里,却传来更大的动静。
有人,在你来我往的交谈着:
“给我仔细的搜,一定要把那小子搜出来!”
“将军,这片林子几乎都搜遍了,天太黑什么都发现不了,不如明日一早……”
“废话!等到明天,人早就跑了!”
“不一定吧将军,那家伙浑身都是伤,估计就算我们不找,他也活不了多久。”
“你他妈不想活了怎么的?!这个人可是古格军中首屈一指的重要人物,国王陛下早就吩咐过,只要杀了他,就必须割下头颅拿回去才能领赏!”
……
他们说的不是汉话,可不知怎的,雪儿居然能一字不漏的全部听懂。也正是因为听懂了,才更是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这是,这是要杀人?寻找古格军中首屈一指的人物,难道他们不是古格人?那么如此说来,就是另外一个国家的了?难道,这里发生了战争?
没容雪儿细想,下面再次传来一个男人惊喜的呼喊,“将军!找到了!那家伙在前面的树丛里!”
心中忽的一恸,像是被什么重重的撞击了一下。
双手拨开树影向下探头张望,只见七八个黑色铠甲的士兵正挥舞着带血的刺刀朝不远处的树丛走去,那密密的枝叶蓦然动了两动,显然是有人躲在里面。
说来也怪,按说那个躲在树丛里的人与自己应该没什么关系,可雪儿的心还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强烈的响着:不能让他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些黑甲士兵的刺刀眼看就要对着那晃动的树丛戳下去的瞬间,雪儿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纱遮住脸,“嗖”的一声从树上飞身跃下,背在背上的青龙剑亦随之拔剑出鞘。
“什么人?啊……”
那士兵还未反映过所以然来,甚至连头还没回转就被雪儿一剑结果了性命。
心下猛地一紧。虽说习武多年,可这还是她第一次杀人。鲜血喷溅出来的瞬间,雪儿只感到一阵作呕。
可现实根本容不得半点善心,剩下的黑衣人在看清这拦截他们的人居然是个女人的身形儿,一个个皆虎视眈眈的再次拔出了刺刀。
“妈的,这小娘们居然敢拦老子,待会儿让你好好爽爽!”
一句话,说的雪儿霎时火冒三丈。
如今的她可不是十年前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儿,虽不至于称为武林高手,可也剑术非凡,敢这样出言侮辱她的人,还要自求多福才好!
没跟他们多废话,雪儿轻盈地挥动手臂,将那一把青龙剑舞得上下翻飞,在夜空中晃起银白色的的寒光。
只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六七个壮汉就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地上,再也无法耀武扬威。
屏住呼吸望向眼前的树丛,那里的叶子,依然在不停地晃动着。
雪儿眼中露出一抹同情,对着树丛喊道,“没事儿了,别害怕,你可以出来了。”
谁知,却并没有人走出来,看样子,是伤得太重?
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用剑拨开浓密的枝叶,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无力的躺在地上,健硕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洞,满身的树叶稻草裹杂着嫣红的鲜血,看起来很是狼狈。
“喂,你还好吗?”雪儿关切的询问着。
谁知,那躺在地上的男人在看清眼前是一个白纱遮面的女人时,居然拔出身上的剑柄朝她猛刺过来。
幸亏雪儿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他的攻击,瞪着他狠狠骂道,“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人家救了你,居然恩将仇报,早知道就让他们把你脑袋割下来!”
男人没有说话,身子抖了两下,张开嘴巴吸了口气,眼睛一闭竟昏死过去。
当男人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不再是拥挤的树丛,而是一片开阔的空地。不远处架着一堆干柴,上面燃着橘色的篝火。而那个白衣女子,就盘着腿坐在篝火旁,依旧是白纱遮面,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精蓄锐。
费力的张了张嘴,哑着嗓子唤道,“姑娘……”
雪儿一怔,睁开眼睛看着他,微微一笑,“你醒了?”
因雪儿此时脸被白纱遮着,男人大概是看不到她的笑容,只感到她那一双如水般明澈的大眼睛在月光下格外的动人,还有她说话的声音,怎么会,怎么会如斯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可仔细回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姑娘与我素不相识,为什么救我?”
雪儿道,“救人于危难必须要认识吗?纵然不认识,也万不能看着他们那么多人欺负你一个对不对?”
很奇怪,虽然爹说自己是古格人,可是十年了,雪儿从来没说过古格话,头脑中也从来没有这个意识,然此时眼前的男人叽里咕噜说了这一长串的话,雪儿居然完全听得懂,而且还能毫不费力的同他叽里咕噜的对话。这是怎样神奇的力量?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雪儿调侃着问道。
男人一愣,古铜色的脸庞上绽开一个疲惫的笑容,道,“我没那么脆弱,休息一会儿大概就能自己回军营。”
“回军营?”雪儿瞪着眼睛讶然道,“你真的是古格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本是无心的一句问话,谁料这男人却立时虎下了脸,“你究竟是什么人?!打听这个是什么居心?!”
雪儿立刻也生气了,“你这人真没劲透了!不愿说就憋着吧,我走了。”
“等一等!”
男人突然叫住了她,粗粗的喘了两口气,像是有些不安的说道,“我……我叫索朗占堆,是古格军中的将军,刚刚误会姑娘了,还,还请……”
须知,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自己的身份是需要勇气的,可不知为何,索朗对眼前这个女子还是信任多过怀疑。
“索朗占堆……”
雪儿轻声儿重复着这个名字,心竟是突突跳快了几多倍。
男人转过头望着她,疑惑的问道,“姑娘认识我?”
雪儿却茫然的摇了摇头,“不认识。”
可即便如此回答,脑海中还是在不断地盘旋这个无比熟悉的名字。过去三十多年的岁月中,这个名字绝对出现过,可是……还是那片令人崩溃的空白,让雪儿头疼欲裂。
“姑娘你怎么了?”
“啊?”雪儿掐着额头的手顿了顿,“哦,没什么,突然有点儿头疼。”
索朗占堆再次问,“姑娘可是古格人?可否方便,透露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