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巴德皱着眉定定看着她,深邃的星眸中甚是冷熠。
那如霜的目光让女人忍不住一颤。
深呼吸,努力压下阵阵紧张的情愫,再次漾起一抹娇柔的笑,“陛下大概也知道,臣妾的阿爸是曲龙最大的贵族,如今王城有难,臣妾只需修书一封派人送去我家,想必我阿爸就能立刻发兵相助。不过呢……”
“不过怎样?”扎巴德敛了眸,冷冷的问。似是听出了她话中有话。
王后眸光转了转,笑道,“陛下应该明白臣妾的意思,您一心一意的惦记着白吉拉姆这个女人,这么多年始终忽略臣妾的存在。如今国难当头,臣妾身为王朝的女主人,帮自己的男人退敌自然是应该的,只是陛下,您承认我这个女人吗?如若您还认我这个女人,就立刻将白吉拉姆杀了,臣妾立刻修书给阿爸送去。”
“王后!!”扎巴德猛的一拍桌子,眸光狠然,“你好大的胆子!如今大难当头,你不想着王朝的安危,社稷的重要,却趁火打劫来威胁本王,你有几个脑袋?!”
女人身子一颤,却立刻咬着嘴唇让神色坚定起来,“陛下,臣妾自然只有一个脑袋,可臣妾是个女人,嫁给你七年了,却始终没得到你的真心,试问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事儿?如今臣妾豁出去了,如果陛下不把这贱女人杀了,臣妾也会修书一封,把这七年来在王宫中承受的一切冷遇都告诉阿爸,届时臣妾倒要看看会不会天下大乱!”
“你!”
扎巴德愤怒的用手指着王后的脸,还未说什么,却不料身边那娇柔的身影竟“嗖”是一下窜了上去。
是拉姆,她此时已挣脱开扎巴德拉着自己的手,来到那王后跟前,不由分说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腕。
“你想杀我?”
“我……”女人颤微微的抖出这一个字,却再也不敢说后面的话。
拉姆狠狠盯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冷声儿说道,“若陛下不杀我,你就要给你阿爸写信,让他也发兵叛乱,是吗?”
“我……我……”支支吾吾了半天,她一咬牙,恨声道,“是!除非你死,否则我……”
还没等她说完,拉姆再次攥紧了抓着她手腕的手,十年的功夫不是白练的,如今拉姆的内力虽说比起扎巴德还相差甚远,可对付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还是绰绰有余。只不消片刻,她就痛得哇哇大叫了。
拉姆看着脸色惨白的她,唇角边似笑非笑,道,“我敢保证,你不会这样做。”
女人的眸光一转,胸口气得一起一伏,“凭什么?你凭什么就保证我不会这样做?若陛下始终对我没有真心,我又凭什么顾及他?”
“就凭你王后的身份!”拉姆扬声冷冷的吼道,“凭你如今荣华富贵的生活,凭你最疼爱的小王子!你若让你的娘家叛乱,王城一旦陷入危机,首先不保的,就是你的好日子!你舍得吗?”
“你……你……我……”女人惊恐的支吾着,眼泪刷刷掉落,心下的委屈难以言表,却到底是被震慑住了。
拉姆看着她这副可怜相,美丽的水眸柔和了不少。事实上,她也并非有意刁难她,纵然她这次过分了些,可扎巴德对她七年的同床异梦,也着实的难为了她。
爱情中的孰是孰非,谁又能说得清呢?
手上狠狠一甩,将她甩了一个趔趄。
转过头对加措吩咐道,“保护国王陛下和王后娘娘,带上小王子,送他们退至碉堡。”
加措此时显然很为难,他没有搭理扶着桌子泪水涟涟的王后,却对拉姆抱拳,极其恭敬地唤道,“王后娘娘,这……”
“王后娘娘在这里!”拉姆冷声更正着,再次抓了那女人的胳膊拉到加措跟前,“加措你看清了,这才是古格王后!我现在要你保护陛下和王后退至碉堡,你可听清楚了?!”
她从未如此色厉内荏,就连扎巴德也被她这架势吓得一怔。却很快回过神儿来,紧走了两步,一挥手搂住了她的肩膀,焦急地说道,“拉姆,你这是要做什么?要躲进碉堡也要我俩一起!”
“陛下。”拉姆深情的望着扎巴德,白皙的小脸儿上笑得格外动人,她此刻并未再唤他扎西,而是如斯郑重的一字一句道,“陛下,拉姆请求你,莫忘了自己的责任!”
“拉姆!”
“陛下!请记住,你是一个国家的王!你肩上,担负着王朝的兴衰,担负着天下苍生!”
言毕,拉姆朝扎巴德无限柔情的笑了笑,趁其不备,一个手刀劈了过去,径直劈在男人的后脖颈上。
扎巴德大睁着深黑色的眸子,难以置信的看着拉姆,直直栽倒在她怀里。
“陛下!”那王后此时尖着嗓子叫喊的撕心裂肺,冲了上来揪住拉姆的衣领哀嚎着,“你!你杀了陛下!”
“陛下好好的!你敢再咒他信不信我劈了你?!”拉姆一声大吼,她立刻瘪了,再也不敢吱声。
转过头继续对加措道,“赶快护送陛下和娘娘去碉堡!”
加措早已被拉姆一连串的言行吓呆了,听了她的吩咐方才一激灵回了神儿。
“娘娘,那你。”
“我没事儿!赶快保护陛下和王后!”
外面的嘈杂越来越大,拉姆顾不上多废话了,把扎巴德和王后一并推给加措,自己一个人执着青龙剑冲出了枫海楼。
一路朝着城墙处狂奔,只有站在那里,才能够俯瞰山脚下的一切。然而当拉姆赶到城墙边时,却被守城的士兵拦住了。
“娘娘!请速退至碉堡,这里有属下就好,您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啊!”
尽管如今王后已另有其人,拉姆不过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可因着她的良善,还是有很多侍卫忠诚于她,对她依然会唤一声娘娘。
面对众人的制止,拉姆却丝毫不以为然。回首从瞭望台望去,宫墙之下,已是一片血与火的海洋。
一排排将士纷纷倒在刀剑下。
昏黄的沙土上,是成片成片战死的尸首。
殷红的热血伴着马蹄声声抛洒而出,映得山脚下的凄凄芳草亦透着瘆人的血色。
火光冲天,兵器飞溅。
整个札布让的天地间,如同人间地狱。
拉姆的眸光逐渐冰冷,看着城下厮杀的人们,想着他们曾经或许是至亲的兄弟,她的心就再也不能自已。
“娘娘!请快回去吧,属下求您了!”侍卫带着一缕哭腔祈求着。
拉姆勾唇笑了笑,眼底闪烁着莹然直直的盯着宫墙之下。
那刀光剑影中,一个人的身影格外熟悉。
群佩尼玛,扎巴德的亲弟弟,曾经托林寺中万人崇敬的堪布,古格百姓的精神领袖……如今,居然成了这群叛党的首领。看着他那奋力厮杀的模样,怎敢想象,他曾经淡然超脱,如同世外仙人的模样?
沧海桑田,岁月是多么的深不可测。
未来,还会有多少事情,是自己无法预料的?
这世界上,又有什么,能让自己畏惧?
想着这些,拉姆竟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举动。
她一掀裙摆,抬腿迈上了瞭望台的最高端。
娇小柔弱的身体,就这样毫无保护的出现在城墙上。
“娘娘!危险啊!您可不要吓唬小的们啊!”在场的侍卫一个个跪了下来,抖得如同筛糠。
而此时此刻,城下暴乱的民众,居然也一瞬间停下了打斗。
“那……那是先王后吗?”
“她,她不是……她不是死了十年了吗?”
“是!真的是先王后!”
“是拉姆娘娘啊!”
眼前的场景,让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白吉拉姆,这个娇柔的小女人此时就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那里,几百年来被视为女人的禁区,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敢站在那样高的地方向下俯瞰,因为,那里的地势太险要了。
然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