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客套了几句后,龙曦实在受不了别人家和乐融融的欢乐样。自己就像一个陌生人,站在一个属于别人的家庭里,格格不入,冷眼旁观,找不到一点点的归属感。
她的心很平静,平静地没有任何波涛起伏。她以为自己会愤怒,会跳脚,会忍不住指着龙殇的鼻子大骂他卑鄙无耻,可换个角度来说,他又是自己的什么人呢?
仇人。
她的心已经死了十二年了,即使表面上嘻哈打笑,内心永远都是一片茫然。做了该做的事,只因为该做,自己的感觉好象已经不重要了。
不管是南霁云也好,还是他龙殇也好,走不进心里去。
即使偶尔会有怅然,但很快就被另一股要自己坚强的力量给掩埋在了流沙之下,从此,暗无天日。
背了手,慢腾腾地走出若儿的卧房,后面还继续传来皇帝皇后要她保重身体,早日生下皇子的殷殷关切。
总之,与她无缘。
敛下眼睫,眼眸中深暗不可测,宛如被黑雾迷了一般,瞧不出她的心情。
“太子殿下到。”
听到太监的禀告声,她立刻闪进了一旁的帐蔓,将自己的身影藏在暗处。
真是该死,她干嘛要做贼心虚?
妈的。
龙殇的身影匆匆地从眼前掠过,赶到床前:“若儿,你还好吗?”
关切的话让龙曦不自觉间拧紧了身边的厚重帐子。
“殇儿,你这个做人相公的,连自己娘子有了身孕都不知道,还有什么闲心跟着龙煌出去游玩避暑。”皇后责骂,表里是骂龙殇,暗里是说龙曦不知好歹。
“好了好了,当时殇儿和煌儿不是也不知道若儿有了身孕吗?”皇帝圆场,“以后已是为人父了,要担负起一个家的责任,不可再像以前那般逍遥自在了。而且……”皇帝的眸中一黑,看似心有所思,“而且,朕也准备让煌儿成亲。以后,你们便个人有个人的家。”
龙殇的心口收紧,他不动声色,表面并无异样,只是微蹙的眉头中有些质问:“父皇说的是让小五成亲?”
为什么是成亲?
“对。成亲。”是成亲,不是娶妻。
他虽然不过问家事,不过不代表他眼睛是瞎的,瞎得连男女都分不清楚。就方才拉着龙曦的手走过的这一路上,小五的手并非男儿的结实,反而像极了女人的温柔。
很多年前,小五带了一具尸体,说这是小九回来的时候,他就一眼看穿了,这孩子,是龙曦。
但他欠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所以才由得龙曦无法无天。由她放肆不代表不派人监视。
龙殇抱着龙曦跳进湖里,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于是,他就说好理由了,是龙殇和龙曦去别苑避暑。
事后他细细想过了,他不是傻子,不会傻到分不清楚眼前和幕后。龙殇为什么这样做?他第一次做出了如此失格的事,原因,只怕是曾经太多的让她和小五小九在一起,所以……
就心而论,无论她是龙曦还是龙煌,她没有成为皇帝的魄力,为皇者心中只能有天下,而龙曦的心里只有恨,而皇位是她报复的手段。
这,不行。
而龙殇,在司徒宦的刻意培养下,他有他的固执,有他的软弱,但是他藏得很好,藏得可以伪装自己成为一个明君。
在宫内随便挑一个人,都会对龙殇立起大拇指,而对她龙曦,只会皱眉。
因此,他要断了两人之间的羁绊。
“对了,龙煌了呢?”皇后故意四下寻找,巴不得她离自己的儿子远点,“刚才还在啊?”
龙殇震了震。
龙曦也来了,换句话说,她也知道了若儿有孕的事?
虚弱的连拳头都握不了,得到消息说若儿有孕了,他匆匆地从兵营赶回来,就是怕走漏风声被龙曦知道。
拜了天地。
她就是他的妻。
现在另一个女人有了身孕,如何让他面对她?
一路慌乱不安,每一次眨眼都看到她眼睛里恨意。
他说过,他发誓,全世界,这辈子,他只爱他龙曦一个人。
她质问过他,为什么他不能像百战一样,这辈子只有珑髓一个人?
她所希望的是他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
而他,亲手毁灭了。
信誓旦旦地说爱她,但,到头来,毁得连残渣都不剩。
“小……小五也在吗?”他力持平静,但身音却极度不稳,有些飘忽和心虚。
藏在帐蔓后面的龙曦听到别人点了她的名,要是再不出来就丢人,她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在龙殇面前拱手恭喜道:“恭喜皇兄,后继有人了。”
不冷不热,不温不火,声音平静地就跟死水一样。
果然,在她心里,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寂静,飘荡在站满了人的房内。
在收到她冰冷到看不见他的眼神后,龙殇缓缓地扬起了笑,“谢谢。”
“父皇,我还有事,先离开了。”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总之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待在这里。
“你去吧。”
“父皇,孩儿送五弟出去。”
“殇儿,若儿有孕,你怎么还……”
“孩儿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追上了龙曦,一手揪过她的臂弯,将她强拉到书房后的暗室里。
“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