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玲出院后,一直躺在家里静养。亲妈就是亲妈,李芝麻一直忙前忙后地伺候。虽然在伺候的过程中,她还要忍受马玲的坏脾气。
其实不仅仅是她忍受,是全家都在忍受。
虽然马玲自己知道这样不好,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好像切掉子宫后更年期提前了,发脾气还是小事,主要她开始怀疑一切。尤其对于范晓南,范晓南下班晚回来一会儿,她就问东问西。有时候范晓南累得不想说话,她更是怀疑范晓南不爱自己了。
没缘由,也没证据,更莫名其妙。
生怕马玲寂寞,范晓南给她购买了笔记本,这个笔记本小巧、时尚,而且能无线上网。马玲睡够了,就半躺在床上上网打发时光。但不知不觉,她就会百度一下女人切掉子宫后的故事,无一例外,每一个故事都是不幸的,每一个男人在信誓旦旦之后都反悔了。
女人不幸,其实男人也有离婚的理由。比如夫妻生活会受影响,再则切掉子宫的女人会提前衰老。人体就像一台运转正常的机器,突然少了最重要的零件,虽然运转,但那种硬硬磨出来的声音让人心胆俱裂。
马玲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夫妻生活是什么时候过的。
她衰败了,但范晓南却生机勃勃。
范晓南瘦了,又把头发理短了,衣服还是以前的衣服,但怎么看都好像比以前帅了一些。经过这些年的打磨,范晓南从一个有些青涩的男人转变成了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马玲有些害怕,有些失意,更有些底气不足。她的自信、她的骄傲、她的完美全部因为子宫的离去而消失殆尽。心里心疼范晓南,还有些讨好的意思,但说出话却是句句小刀子,一把接一把地掷到范晓南的身上。
你心里肯定难过吧?
难过什么?
难过我不能生孩子了。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我心里难过,我觉得对不起你。
没事,我说过了我不在意。
你不在意,你妈也不在意吗?
我妈能跟我们一辈子啊。
这么说,你妈还是嫌我了。
她嫌也没有用。马玲,你就别多想了,养好身体,公司没有你根本转不了。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上会儿网,查点儿资料。
你用我的笔记本吧。
不用,我不习惯用这么小的笔记本。
以前家里只有二手小黑的时候,两个人趴在床上,一起浏览网页,一起看帖子,一起逛论坛。现在生活好了,家里先是抛掉二手小黑,购买了一台台式机,后来又购买了大的笔记本。加上马玲手中的这台,他们家已经有二台笔记本、一台台式电脑了。
看来,电脑这东西,多了,也会影响感情。
马玲在卧室里上网想东想西,是不是范晓南上网找资料是借口,他烦自己了。以前下班回来,他都要抱抱自己,现在范晓南也不抱了。原因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休养。但范晓南不知道,这个时候的马玲多么需要他的关心,哪怕什么也不说,就守在她的身边一起发呆。
马玲越想越不是滋味,她借着上卫生间的机会走到书房,轻轻推开门一看,范晓南已经趴在电脑前睡着了,空气里弥漫着精液的味道。马玲瞅了瞅纸篓,发现一团卫生纸。马玲马上明白了,范晓南哪是查资料啊,是躲到书房里解决生理问题来了。马玲没惊动范晓南,回到床上心中五味杂陈,觉得自己对范晓南关心不够,觉得自己对不起范晓南。要是换了别的男人,早受不了她的坏脾气一走了之了。
马玲觉得自己得面对现实,不能无缘无故地发脾气,要对范晓南好。马玲让李芝麻去街上买只鸭,炖汤给范晓南补补。李芝麻买了鸭,按着马玲说的炖好了汤,端上饭桌,范晓南回来却不喝。马玲有些生气,这是妈特意给你炖的,你怎么不喝啊?
我不想喝。
为什么不想喝?
我不想喝,就是不想喝,没有为什么。
马玲觉得委屈,吃了几口饭进屋了。
李芝麻劝范晓南,她让你喝你就喝一口,就算给她个面子。
妈,这事您就别掺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芝麻有些生气,愤愤地说,你喝一口汤怎么啦?你不喝她多生气、多难过!
范晓南没说话。
是不是我做得不好喝啊?
没有说您做得不好,是我自己没胃口。
那你多吃点儿饭。尝尝这个茄子,做得可好吃了。说着,李芝麻帮范晓南搛菜。
范晓南马上阻止,够了,够了!
多吃点儿!
我吃不了!
这么一个大男人,怎么吃不了!
范晓南有些急,声音有些变调,我吃不了非得让我吃啊!唉!
范晓南把碗一放,直接进书房,本来想吃的饭也不吃了。李芝麻有些委屈,有些难过,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抹眼泪。范晓南肯定是烦她了,想想也是,人家夫妻待在一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一个老太太夹在中间,像个电灯泡似的,多不方便啊。
李芝麻想好了,不在这儿待了,明天就回家。反正马玲也好得差不多了。闭口藏舌的真是不便。
马玲出来喝水,在李芝麻坐在饭桌前一言不发。马上走过去,妈,您在干吗?
李芝麻马上转过头,不看马玲,没事没事。我坐一会儿。
您是不是累了?
有些累。
马玲抢着拿过碗,我来我来,您休息一下。
在李芝麻转身的时候,马玲还是看到了李芝麻眼角的泪痕。马玲一个激灵,关上厨房门,妈,您怎么了?
没事。
您想家了是吧?
也该回去了。
再住几天呗,我还想领您到处逛逛呢。
算了,你们有你们的生活,我就不在这儿掺和了。再说人老了,说话办事总会有差错,人家不烦自己也烦。
您怎么了?晓南是不是说什么了?
没事。
肯定有事。妈,您跟我说说。
李芝麻重复了范晓南的话,马玲心中愤怒,但还是安慰李芝麻,他最近也累,说话也不能时时客气。妈,他这样说也是好事,他这是把您当成了亲人。你想想亲人哪有客气的?客气能算亲人吗?
那也不能那样说话啊,我是好心!
妈,是他的错,我回头批评他。
算了,你可别说他,我也是给你叨叨罢了。本来就是女婿,说得不好人家还以为我挑事呢。
不会的。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说开啊。
马玲回头就让范晓南给妈解释一下,以免她多想。老太太为了他们,起早贪黑地忙活,做小辈的就要哄着点儿。
范晓南有些惊讶,你妈生气啦?我的天,看来以后我得闭嘴,一句玩笑话也不能开了。
开玩笑我妈肯定不会多想。肯定是你的语气不好。
我语气不好,全怪我。你妈没有错!
我妈的错也是因为心疼你。
范晓南没有说话。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他郑重其事地向李芝麻道歉,妈,我那天说话语气不好,您千万别在意。
哪天啊?我都忘了。你这孩子,太多心了。
嘴里这样说,但心里因为范晓南的懂事李芝麻特别高兴,她准备再去市场买鸭子回来煮汤。等她把汤煲好,范晓南却来了电话,今天有事,不能回来吃饭了。李芝麻和马玲喝着汤,李芝麻责备马玲,我们俩说的话完了就完了,你怎么非得和晓南说啊,他这么一道歉,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不会的。
怎么不会啊,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快乐。要不今天晚上怎么不回来吃饭啊?
他单位加班嘛。
今天加班,明天晚上范晓南还加班。李芝麻有些窝不住了,猜东猜西的。捧着昨天煮好的鸭子汤来公司送,结果发现范晓南正在办公室一边上网一边吃盒饭。李芝麻放下鸭子汤问范晓南,你怎么吃盒饭啊?
有些事情没做完,就先吃点儿垫垫。
那快喝点儿鸭子汤,这是大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