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晓南过来的时候,丛珊已经喝了一瓶酒。
那瓶酒是楼下超市送来的一箱子中的一瓶而已,丛珊打开一口气喝完了,在喝之前她给范晓南发了一条短信,你一定要来我家,我有一天大的秘密告诉你。
范晓南以为丛珊又胡闹,没理会。他正忙着和人家谈投资。防癌蔬菜供不应求,他急着寻找资金准备把对面种苹果的田地买下来,以扩大地盘。当对方饶有兴趣地听着范晓南描绘防癌蔬菜的前景的时候,丛珊的短信又来了,你要不过来,你就会后悔一辈子。
发了这条短信,丛珊关了机。
范晓南有些担心,生怕丛珊想不开,所以匆匆结束谈话来到丛珊的家里。看到丛珊面前空着的几个酒瓶,又看看面前的啤酒箱,范晓南吓坏了,他一边夺丛珊的啤酒一边批评她,天塌了吗?你不知道喝酒对身体没好处啊?还天天劝我,你自己倒想不开了。
丛珊看着范晓南笑着说,晓南哥,你能来太好了,我太高兴了。来,陪我喝一杯。
范晓南拒绝,我已经喝多了。
丛珊把酒瓶塞到范晓南的手里,你要不喝,我就不给你说这个大秘密。
范晓南接过,和丛珊碰了下,各自喝了一口,可以说了吧?
丛珊笑笑,在说之前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范晓南有些着急,别卖关子啦,一堆事,你就快说吧。
丛珊不高兴了,那这样我就不说了,你就走吧。走吧。
范晓南想走,又放心不下丛珊,站在那儿左右为难。
丛珊站起来,摇晃着,晓南哥,你是回答问题还是选择喝酒?两者选一,你不为难吧?
范晓南扶着丛珊坐下,那你问吧。
丛珊盯着范晓南,你喜欢我不?
范晓南愣了一下,站起来说,丛珊,你要没事我就走了,马玲还在家里……
一听马玲的名字,丛珊突然痛哭,别提这个名字,我恨死她了。我恨她你知不知道?晓南哥,我们都被骗了,尤其是我,被骗得好惨啊。
范晓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丛珊的床上,而丛珊却不知去向。范晓南吓了一跳,他马上起来,看到自己只穿着小内裤,而他的衣服被烫得整整齐齐地挂在床前。范晓南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喝了下去,他拼命地回忆昨天晚上的情景,他听丛珊说了江一水用棉酚的事情,他替丛珊难过,也就陪着喝了几杯。
完了,范晓南狠狠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最坏的结果在他脑子里闪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否定,并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可笑,毕竟丛珊是他的干妹妹。范晓南拿出手机,看到手机有N多个未接电话,是马玲打过来的。范晓南马上给马玲回电话,可是马玲那边却迟迟不接。
范晓南看着马玲打来的时间,晚上十点、十一点、十二点,凌晨三点,想到马玲昨天晚上一直没睡隔几分钟就拨一次他的电话,范晓南心都要碎了。他给马玲发短信的时候,丛珊笑嘻嘻地敲门,并从门外探出脑袋,晓南哥,吃早饭啦。
看着平静如水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的丛珊,范晓南悬着的一颗心马上放了下来。
丛珊的早餐做得无比丰富,鸡蛋,分两种,白煮和煎的,粥也分两种,五谷的和米粥。还有小花卷、鸡蛋饼、面包、牛奶、牛肉。又是中餐又是西餐地摆了一大桌子。
范晓南谢过丛珊,他必须抓紧时间回去,不知道马玲急成什么样了。
不,应该是气成什么样了。想到那次自己睡在车里,把马玲急得恨不得把整个城市都要翻一遍的样子,范晓南就特内疚,特后悔。
范晓南进家之前,想了N个没有回来的理由,但进家之后,他竟然发现马玲正安静地坐在客厅里,把笔记本抱在腿上上网。范晓南松了一口气,把自己操练了好几遍的其中一个最为靠谱但也最危险的理由说了出来,我昨天喝多了,睡在妈那里了。
马玲应了一声,噢。
一个字,范晓南搞不清楚具体的意思,他又想到如果昨天晚上马玲给王秀美打了电话就完了,所以他又补一句以示清白,那些人太能喝了,从晚上七点一直喝到凌晨四点。还好,我回到家,妈还没起来呢。
马玲放下笔记本,站起来,眼睛没看范晓南,你想吃早餐吗?
范晓南马上说,你做了吗?
马玲点头,往厨房里走,范晓南紧追几步,从后面环住她,老婆,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马玲回头冲范晓南一笑,没关系,以后记得来个电话,省得我担心。
范晓南应着,马上转头,因为他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马玲去做早餐,范晓南去洗了一个澡。之后,两个人坐在洒满阳光的餐厅里吃饭。马玲做的早餐和丛珊做的比起来极为简单,一碗白粥、一个馒头、一碟腌黄瓜,还有一个白鸡蛋。
范晓南感觉这是世上最好吃的早餐。
马玲的温柔让范晓南想哭。
晚上,范晓南像个孩子一样缩在马玲的怀里,因为心中有事不停地做着噩梦。马玲像个小母亲一样搂着范晓南,不停地帮他拉滑下来的被子,不停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没事没事,不要怕。
凌晨两点,范晓南再也睡不着,搂着马玲竟然流了眼泪。马玲迷迷糊糊中被范晓南的泪水惊醒,胸前的睡衣已经被他的泪水打湿了一大片。马玲惊得打开灯,看着范晓南泪水横流,吓了一跳,怎么了?晓南?老公,你怎么了?
范晓南紧紧地搂住马玲,老婆,你不会离开我吧?
我肯定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别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也不要离开我。你能答应我吗?
马玲点头。
你要亲口告诉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
老婆,我们俩好好过,你要是嫌工作累,我们就把公司交出去,我们出去玩好不好?你喜欢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还有你妈,还有我父母。
给他们邮钱就行了。
那不行,现在还不是玩的时候,我们一走,她自己多难过啊!
提到王秀美,范晓南不说话了。两个人紧紧地搂着,好像一松手对方就会跑掉似的。
马玲和范晓南过了一阵相对安静并幸福的日子。
马玲告别了那个因为切掉子宫而近乎疯狂的女人,她除了不太爱说话,基本上和以前的那个马玲一样了。
马玲和范晓南又像以前那样成双成对,一起去农场,一起干活,一起下班。回到家里,早晚马玲都要下厨做饭,她说饭店里的东西看着光鲜,其实不知道怎么做的,加上她每天都从农场里带各种防癌蔬菜,马玲以自己家先试验为理由,从来不去菜市场买菜。而且做的菜,少油,最多过下水,能生吃的青菜大都生吃了。比如晚上生吃紫甘蓝,配点酱油,有时候再来几片洋葱,喝的是费尽心思煮的各种粥。相对晚上的简单,早上就丰富多了,真的吃得和皇帝一样。马玲购买了奶酪、燕麦、面包,还有鸡肉、牛肉、鱼肉。再配以清炒西兰花、五谷豆浆。为了让范晓南在起床后吃到丰盛的早餐,马玲早上七点就起来忙活,等到范晓南睁开眼睛,饭菜已经上桌。在马玲的监督下,刚从床上爬下来的范晓南闭着眼睛喝一杯温开水,据说这个可以预防结石。
可能因为自己生过病,所以马玲比任何时候都重视饮食,她把自己定制的菜谱发给所有认识的人,并给李芝麻和王秀美以及刘娜子各购买了一个面包机,还有一个五谷豆浆机。后来听说电动洗脚盆也不错,一下子购买了四个。
每天晚上,马玲都要催范晓南洗脚,范晓南起初嫌麻烦,后来洗习惯了一天不泡就睡不着。每天晚上的幸福场景就是,马玲和范晓南吃生菜喝小粥,马玲和范晓南把脚伸到一个脚盆里泡脚。有时候高兴了,范晓南还搂着马玲继续跳他们的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这天晚上,因为停电,生怕范晓南不能按时泡脚,马玲就去楼下的饭店买了热水,一路跑上来,帮着范晓南洗脚,这下把范晓南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正在他们幸福的时候,江一水突然不请自到。
自从马玲动了手术之后,江一水就没有来马玲家蹭饭吃了。第一是大家工作都忙,第二是好像范晓南对江一水没有以前那样热情了,尤其得知江一水暗恋马玲,和丛珊结婚却不和人家生孩子的事情后,范晓南就从心里排斥他。江一水主动打来的几次电话,范晓南都有一搭没一搭。所以,他对江一水的深夜造访感到奇怪之极。
江一水进来,看到蜡烛,以及地上的洗脚盆,范晓南的脚,还有马玲水淋淋的手,马上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但他的确有重要的事情来找范晓南,那就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开始偷防癌蔬菜。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现在人们好像吃上瘾了,今天一下子去了十多个,工人为了此事和他们打了,结果把一个人打进了医院。
范晓南听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至于办法,他现在没有,如果明天想起来了就告诉江一水。江一水满怀热情地来,结果发现范晓南听这事的兴趣还不如洗脚呢,于是心里不悦,起身就走。马玲刚想去送,却被范晓南拉了回来。
马玲不太明白,曾经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哥们,什么时候变成了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