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三十年,冬,征西大将军刘舒曳平定西北叛乱,取刘永华首级,皇帝下令叛贼刘永华满门抄斩,撤西北王藩号,收回封地,改为赤丹州,由中央直接管辖。
庆元三十一年,春。
五皇子刘舒曳回京,封靖王。
申时末。
(戏月楼)
戏月楼,前院的戏水楼就是俗称的青楼,而后院才是真正的戏月楼,被一方潭水和一座宴客台包围,倒也不失为一方风雅之地。
“婉香姐姐!”不过十五六岁的白为霜一身火红色的舞衣自戏水楼顶楼回廊这头穿过,跑进尽头的屋子里,“婉香姐姐,你看!”到窗边绣花的女子边站定,白为霜提着裙子转了一圈,扬起脸等着面前女子的夸赞。
“好看,咱们霜儿最好看了!”
“嘿嘿,”白为霜笑了笑,“那,霜儿待会跳舞,婉香姐姐来看吗?”
“霜儿第一次跳舞姐姐定会去的,”婉香放下手中的刺绣,走到白为霜面前,伸手替她理了理发髻,“去吧,不然张妈妈该急了。”
“好!”白为霜应道便风风火火的跑下了楼。
望着那抹火红的身影渐渐消失,婉香敛了笑容,“为什么选她?”
“那么好的一张脸,荒废了不是可惜吗?”一身黑衣的男子执剑自屏风后走出,“还是说你婉香想在各位殿下面前出出风头,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廖峰,别把我跟那些货色相提并论,论资历,我待在殿下身边的日子可比你长。”
“婉香姑娘这是生气了?”
婉香瞥了一眼靠在屏风上的男人,转身坐到窗边,继续绣着花,“你的任务也不过是替殿下穿个话罢了,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哼,婉香,我告诉你,少在我面前摆谱,我廖峰再怎么说也是殿下的贴身暗卫,你不过仗着自己长着一张狐狸精的脸,让殿下多看了几眼罢了,你以为你有多重要?待在青楼里接客,换谁来不是一样?”廖峰说着,抬脚向外走去。
戏月楼,宴客台。
白为霜站在宴客台边缘的戏月楼隔间旁,偷偷向外看着。
宴客台上人影交错,正前方的舞台边一株桃花开的正艳,那就是自己待会要跳舞的地方。
白为霜看了几眼,收回脑袋,深吸了一口气,“不要怕不要怕,不就是跳个舞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戏月楼的管事人张羽萍从后面进来,看见白为霜一个人傻乎乎的站在那瞎嘀咕,顿时心头一紧,“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跑着来了?你知道这宴会台上都是谁吗?你就往这凑!”
白为霜见状立马低下头,害怕的缩了缩脑袋:“妈妈,我错了,我错了……”
“你,哎!”张羽萍倒是想揍她一顿出出气,但是……想了想,这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真是不明白,好好的,婉香干嘛让你来跳,我告诉你,这里面可是当今圣上的几位皇子和公主,瑞王殿下和靖王殿下也在里面,待会进去之后放机灵点,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们所有人都要陪着你掉脑袋!”
“知,知道了。”
“行了行了,快去准备吧。”张羽萍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换上一羽笑脸走向了宴会台。
(皇宫,凤仪殿)
“陛下,臣妾有一事不明……”陆纯儿端着新沏的茶走到刘保身边。
刘保抬眼看了看陆纯儿,接过她手里的茶道:“给老五赐婚一事?”
陆纯儿倒是没想到刘保会如此直接,愣了半晌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陛下为何让靖王娶了丞相的女儿?这样……”
“上官月那丫头过了三月便及笄了,之前上官锦的事朕本就欠丞相一个人情,正巧也赶上常乐封王,也是替那丫头寻个好婚事。”
“可是陛下,靖王刚刚得封,您又替他与丞相府结亲,靖王从小长在西北,如此……”
“行了!”刘保猛的将茶杯摔在桌上,“让他早日结亲的是你,不让他娶上官月的也是你,怎么?没将陆家人指给常乐,你担心了?”
陆纯儿见状立马跪下:“陛下息怒!”
刘保看着跪在地上的陆纯儿,烦躁的抬手捏了捏眉心,前朝是政事,后宫还是政事,一群人整天都不让朕消停一会,“把你那点小心思给朕藏好了,朕要干什么,还轮不到你置喙!王忠,摆驾曦和宫!”
王忠朝陆纯儿行了一礼,转身喊道:“陛下摆驾曦和宫——”
跪在地上的陆纯儿看着刘保离开的背影,被婢女搀扶着慢慢站了起来,“高辛雨,刘舒曳……瑞王殿下在哪?”
“回娘娘,殿下在戏月楼宴请诸位皇子公主,说为靖王殿下接风。”
“接风?他都回京快十天了,接什么风,告诉瑞王本宫明天要见他。”
“是。”
(戏月楼)
刘舒言坐在宴席上方,端起酒杯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刘舒曳,“五弟呢?马上要开席了,他这个主角怎么能不在场呢?”
“嗯?找五哥吗?,”六公主刘清栩四处望了望,“方才一个下人把酒打翻了,五哥去更衣了,这会应该快回来了。”
刘舒曳换上一身侍卫的衣服穿过宴会台四周的隔间,走上二楼推开了一间房,何其从里间走出来,理了理刚刚换好的亲王常服站在刘舒曳面前,“殿下,怎么样?”
刘舒曳上下打量了一番,从袖中拿出一个包着东西的手帕扔给何其,“赶快戴好,待会要是漏了馅,本王要你好看!”
“知道了知道了,”何其委屈的撇撇嘴,一边把手帕中的人皮面具拿出来戴到脸上一边嘟囔着:“亲王常服估计这辈子就穿这一次呢,这不是激动么。”
说话间刘舒曳已经换好了何其的脸,“快些下去吧,要开席了。”
“是。”说着何其便跑了出去,身后的刘舒曳看着风风火火的何其皱着眉头低吼了一句:“注意仪态!不准做些奇奇怪怪的事,别给本王丢人!”
“知道了!”
“哎,”刘舒曳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走过长廊,正准备上楼,迎面撞上了飞奔而下的人。
“啊!”白为霜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墙,直接摔在了地上,疼的她直咬牙,“谁啊!”
“姑娘没事吧?”刘舒曳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还是问了一句。
“有事!”白为霜吼了一句,闭着眼睛伸出了手,半天没得到回应,睁开眼一看,撞到自己的男人跟堵墙一样,站的犹如松柏,纹丝不动,“你不会扶我一下吗?”
刘舒曳听此,看了看白为霜在眼前乱晃的胳膊,眯了眯眼,一把抓住将白为霜扯了起来。
“啊!疼!你捉鸡呢?不会轻点啊!我告诉你,我待会可是要给王爷跳舞的人!摔坏了你可赔不起!”白为霜冲着刘舒曳哼了一声,刚准备让这个无知的男人给自己道歉,就看见张羽萍黑着一张脸从长廊那边走来,顿时慌了神,“那个,你,你给我等着!等我回来再收拾你!”说完便快步跑开了。
刘舒曳看着白为霜离开的方向愣了愣神,原本应该抓紧时间去见暗卫的他,居然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栏杆边,望着楼下桃花飞舞的舞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轻盈的歌声伴着那四溢的花香飘散开来,舞台中央的人儿扬起衣袖,夕阳的余晖散在她的身上,身子顺着那纷飞的桃花,飘飘荡荡,宛如醉倒在花海中的蝴蝶,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宴客台上的人全部放下了手上的酒杯点心,静静地欣赏着面前这幕盛宴。
“二皇兄真是有心了……”刘清栩呆呆的看着桃花树下翩翩起舞的白为霜,伸手扯了扯身边的刘舒狄“三哥,这是谁啊?”
“不知,”刘舒狄也是痴痴的望着,“这女子的舞艺与婉香姑娘可谓不相上下啊。”
首座上的刘舒言眯了眯眼,看了看同样一脸痴迷的“刘舒曳”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何止不相上下,白为霜单说这张脸就足以让人过目不忘,再说这舞艺比起婉香也绝对能称上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刘舒曳啊刘舒曳,本王倒是看你上不上勾。
早早来到戏月楼顶层的婉香望着自己一手教出来的丫头如今也能尽显风姿,不由的欢喜,蓦然间瞥见刘舒言的身影,又是一阵忧心,“哎,只愿你此生平安,吾心足矣。”
白为霜哼着歌曲的尾调,转身之际看见了左边隔间上的刘舒曳,便冲他笑了笑。刘舒曳看着白为霜的笑颜愣了愣神,不觉地又向前走了一步。
一曲终了,宴席上的人都不禁地鼓起了掌,方才担心不已的张羽萍也偷偷擦了一把汗,这小妮子倒是深藏不露啊。
“敢问姑娘芳名?”刘舒狄见白为霜行礼正欲离开,连忙叫住了她。
白为霜止步回头,微微颔首道:“小女白为霜。”
“白露为霜,”刘舒曳靠在栏杆上,轻声念道,笑了笑,“倒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