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他们说话的空当，莫欢愉背过身把高脚杯里的酒倒进了盆景花坛里。
池霍突然出现肯定不是偶遇，看他带着陆离光，显然是打探到程功在这里，特意找来的。
再次对上目光，却被他无言避开。
程功客气地伸出手，“池总和陆先生怎么会在这里，约了饭局？”
“没有，就我们两人，他上部剧刚杀青，我们来庆祝一下。”
池霍和陆离光逐个礼貌握手。
程功道：“这饭局只有我们四个人，不如坐下拼个桌？人多点也热闹嘛！”
“这……不知廖总介不介意，不会打扰你们谈事情吧？”池霍淡淡看了男人一眼。
廖向繁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微笑上前，“怎么会打扰呢，池总大驾光临是我的荣幸，快请坐。”
“那我们就不推脱了。”
池霍优雅地扽直袖口，昂着头径直走向莫欢愉，到她面前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欢愉，看你喝得脸都红了，酒量不行也不收敛收敛，待会还得我把你抱回家。”
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让莫欢愉有些吃惊，而后在他的目光暗示下反应过来这是在做戏给程功看。
“好了阿霍，难得今天约到程导，我高兴，就喝了这么一杯，你别再教育我啦。”
她揉捏着语调，娇媚地握住池霍的手。
程功面露窘态，“抱歉啊池总，我不知道池夫人酒量不佳，本来就是开玩笑的，剩下那两杯作罢，作罢！”
在廖向繁面前或许还能逞逞威风说说荤话，但他惹不起池霍，更惹不起城池。
众人讪笑打趣时，陆离光默默坐在了戚蔷薇身边。
戚蔷薇以为他要跟自己说说话，然而男人沉默不语，低头翻弄手机。
她才想起来，上次在公司他已经说过要跟她一刀两断，现在又怎么可能搭话。
他真是言出必行，说好不投注目光，当真从进门开始看就没看她一眼。
戚蔷薇觉得靠近他的右半边身子有些燥热，仿佛他的气场和身上的淡雅香气都能将她灼伤。
程功转过脸来跟陆离光说话，“我看过了陆先生演的新剧，演技真是令人佩服，以后务必要一起合作啊！”
“多谢程导赞赏，我也一直期待有机会和程导交流探讨剧本。”
池霍瞅准时机说道：“听说程导的新剧《阡陌浮生摇》就要开拍了，正好离光接下来的档期空着，不如让他在你手下历练历练？”
其实他原本不需要这么算计，以城池的影响力，身为总裁的他开口要求，再加上本身陆离光在娱乐圈里的一线身份，程功巴不得腆着脸凑上来。
但这部剧怎么说都是Hyacinth投资拍摄的，他要是如此下令，反而显得刻意。
就是要这样不动声色，装成天作一般的巧合，才会有水到渠成的意思。
“不敢不敢，陆先生的演技完全不需要我来指教……”
程功面露难色，“我可不是不给池总面子，只是这部剧的男主角已经定好了由方董的儿子方单祠出演，不好再改动了呀。”
“程导误会了，我推荐离光参演，并不要求他做男主角。”
“啊？可是以陆先生的排位，以往都是主角的角色才能请的动啊。”
的确，陆离光在短短五年间从默默无闻的十八线小演员爬到如今一等一的位置，揽获无数奖项，称得上娱乐圈中的神话。
池霍也因在实习生中提携出这么一位大明星，奠定了在城池的地位，池耀和想撼动，也得顾着陆离光的面子考虑再三。
现在来让这样的大牌明星演男二号，程功总觉得过意不去。
陆离光淡然浅笑，俊朗的面容如泼墨山水画一般清淡优雅，仅仅看一眼，就相当赏心悦目。
“程导别抬举我了，论出道时间，我只是个新人而已。听说《阡陌浮生摇》有许多老戏骨加盟，如果能得程导和前辈们指点，那可是我的荣幸。”
看他行事作态，完全不似那天喝醉酒时天真单纯的男人。莫欢愉心想，果然那是陆离光刻意在她面前摆出的做戏面孔。
“陆先生都这么说了，我当然大力欢迎！今天有这么多意外之喜，看样子我运势不错，这部戏必定大火啊！”
程功乐得合不拢嘴，层层肥肉的啤酒肚颤来颤去。
廖向繁向莫欢愉使了个眼色，她了然于心。
“程导真爽快，有陆先生相助，《阡陌浮生摇》一定收视大红，也不知我将来有没有这样的福气，能碰上像程导一样的导演，愿意指教指教我呢。”
“池夫人这就说的客气话了，今天我既然应了这个饭局，当然是欣赏池夫人的，像您这种天生的美人胚子，要不能大放光彩，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莫欢愉轻掩唇齿眯眼笑着，“哪里有您说得那么好，我都不好意思了。”
程功招招手，“嗨！都别说客气话了，快喝酒吃菜。”
她还以为会很困难。毕竟莫家名声不好，会成为她演艺路上最大的负担。
余光瞥一眼身旁正应酬的池霍，她不由感叹，要是没成为他的妻子，她哪里来得这么方便的道路。
程功之所以如此爽快，九成可能都是看了他的眼色。
莫欢愉忽然想起司均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不管十年前还是现在，她都只能靠着男人过日子。
仔细一想，还真是。
莫温陶、廖向繁、池霍。她人生走过的每步路，几乎都依傍着男人。
酒桌上觥筹交错，酒杯碰撞洒出成片的葡萄红，溅在惨白桌布上。
玻璃折射的五彩光芒偶尔刺入她的眼睛，如琉璃一般在她瞳孔中闪耀，分明是美丽的，却莫名灰暗。
莫欢愉心里不大痛快。
“程导！我敬您一杯，接下来的日子请多照顾了！”
她忽然起身，未等对方回应，端起酒杯咚咚灌了下去。
男人瞳心容纳进她那一仰头的难解举措，随着嘴边溜出的红色滴痕，目光徒然萧瑟荒凉，容色尽数凋敝。
另一边的廖向繁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他也不好直言说不许喝。
“好酒，好酒……”如此违心赞叹着，提起酒瓶还要再倒一杯。
女人脸上的笑容如此完美，程功看不出来其中的暗澹，见她这么高兴，就叫来服务员，打算再开两瓶。
池霍默默抬手，示意不必，眼睑半敛，唇角些微垮下。
“程导见笑，欢愉酒量不好，恐怕待会得胡闹了，我先带她回去，你们继续。”
随意道个别，他揽住莫欢愉的肩膀。
其实她清醒得很，再灌一整瓶白酒不在话下。
但她并没有反抗池霍拖拽的动作，由着他带自己往外走。
“池总真是宠爱夫人呐！不知廖总是怎么从他手上把夫人挖过来的？”
程功此时才开始探究，廖向繁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的目光黏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门口，顺一口气，再度笑眼弯弯，舌尖苦涩。
“别看池夫人深受宠爱，实际上性格要强。她不在城池出道就是不想听别人说闲话，我们早前相识，一拍即合。池总也是心胸宽阔的人，只要她开心，不在意这些。”
“这样啊！池夫人原来也是位有心性的人。来来，他们走了咱们可别停下，经纪人小姐，一起喝一杯吧？”
戚蔷薇看着程功酒色熏迷的样子，胸膛泛起一股恶心。
她瞄一眼陆离光，男人无动于衷，默默酌酒。
“……好啊程导，我今天就陪你喝个尽兴！只不过我喝了多少酒，你就得相应的多关照莫小姐啊！”
“那是当然！我就喜欢你这么爽直的美女！”
酒入愁肠，辣得她肚子隐隐作痛。
偏还要笑着端起酒盅，坐在程功身边，余光时不时往男人的方向飘去。
倒不是非要以此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只是自知今天怎么都躲不过，程功进门就盯上了她，若不陪酒，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还不如主动请缨，至少能为莫欢愉后期多助一分力。
只是难免要让陆离光更加笃定地误会，她是他认为的行为不检的女人了。
笑声如银铃般响起，眼中却噙满泪水。
“哟，经纪人小姐这是怎么了？梨花带雨的，看得我心疼。”
程功一脸色相，伸出肥胖粗短的手指往她脸上凑去，擦掉她顷刻间落下的泪滴。
“我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不太习惯，呛到了。”
抬手挡在鼻尖，隔着指尖缝隙寻觅男人的身影，圆桌那头却不见踪迹。
“没事没事，多喝点就习惯了！”
程功也发现陆离光不见了，“哎？咱们的陆大明星去哪儿了？”
廖向繁道：“刚刚他说有点醉，出去透透气，看你们喝得高兴，没打扰。”
“看样子陆先生酒量也不太好啊！来，不管他，咱们喝咱们的！”
戚蔷薇喉咙火烧般的疼，刺痒难耐，好像要撕破脖颈扯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才肯罢休。
她双眼一闭，睫毛尾稍垂下最后一滴泪，双唇碰上酒杯，仰面而尽。
……
夜风习习，出了餐厅门口，池霍没有去停车场，拉着莫欢愉往餐厅南边的后花园去。
温暖的五月，玫瑰妖冶血红地开着，在月光照拂下浸染成青紫，迎风晃动，顺风凋零。
“你需要清醒一点。”
男人用力一甩，将她推倒在玫瑰灌丛围绕的池塘边。
而后蹲下身来捧一掬清凉的水，狠狠泼在她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