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yacinth娱乐公司董事长办公室。
池霍前脚刚出去,方震权转椅身后的墙壁慢慢朝两边打开,从其中走出一个美丽的女人。
这间类似密室一样隐蔽的房间本来是用作休息和存放重要资料的。三个月前开始,这里成了她的庇护所。
“他走了?”
“嗯。你应该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我早料到他有这样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他如此急不可耐,竟然直接找上门来,吓我一跳。”
女人夸张地拍拍胸膛,一副矫揉做作的样子。
方震权玩味着看向她,“自从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你对池霍的态度好像有点不同了?”
她眸色瞬间寂寥,嘴角的弧度也垮塌下来。
“我可没有莫欢愉那么傻,守着一个男人,被伤得体无完肤还不愿意放手。”
女人摇摆着身躯走到落地窗前,透明厚层玻璃隐隐约约反射出她并不清晰的容貌。
那张和她口中讽刺嘲弄的莫欢愉一模一样的容貌。
方震权稳坐在椅子上,拿起钢笔手指转弄,“关于他提出的交易,你怎么看?”
“池霍和他大哥作对我是知道的,他想打败池清,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多年前我就看出来了。”
“所以,可以相信?”
“相信倒不必,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女人冷漠的态度让方震权觉得有趣。
“以前你来投靠我,提出的要求是想要正大光明留在池霍身边,别的什么都不需要。现在反而开始算计为难他,难道你真能下得了狠心?”
“他在桥上放手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要做他和莫欢愉的敌人了。”
她的声音寡淡喑哑,目光盯着外面灰霾霾的天,雨滴慢慢变大,吧嗒吧嗒打在她眼前的玻璃上,照映出的她的面貌逐渐扭曲。
“行吧,你要这么决定,我当然更高兴。”
事情似乎都在向有利于方震权的方向发展。
他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女人回过头,“当然是彻底毁掉他们喽。”
那惨烈的狞笑和美丽的容貌极其不搭调,生出别样的丑陋来。
世人都分不清双胞胎的两张脸。因为他们只看重外貌,评价是否美丽。
真正会在意其中神韵的,观察眉梢与眼角的笑意的,恐怕只有爱着她们的人。
就像此刻这女人略显狰狞的嘴脸,放在池霍面前,怕是看都不用细看,瞥一眼就知道她是谁。
瞧着她这接近癫狂的样子,方震权也不禁无奈嗟叹。
“莫欢颂啊莫欢颂,你真是不疯魔就不成活啊。”
……
同时间电梯门口也有一个心绪快要被逼到疯癫、受到刺激身体支撑不住沉睡过去的女人。
她的下半身卡在电梯中间,收回的门撞击着她的小腿。
池霍先是没反应过来,愣神于面前这诡异的场景。
而后大脑开始运作,莫欢愉的病态的脸庞在他眼中变得清晰,随即又复抖动模糊。
他身体不由自主下意识猛烈颤抖,看见方单祠放置在她腋下粗暴托起的双手,双眼顿时充斥震怒。
池霍上前一拳砸在男人的脸上,秀气的面庞留下惨痛的痕迹。
方单祠脑袋磕在电梯扶手上,肿起一个大包。
“莫欢愉!醒醒!”
他抱起倒地的女人,放置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拍打她的脸,试图将临近昏死的她唤醒。
多次呼唤无果,池霍将矛头指向还在摇晃脑袋头晕目眩的男人。
“方单祠!你对她做了什么!”
那怒吼吓了方单祠一跳,他有些无措地颤巍巍站起来,否认道:“我什么都没干,是她自己打了肚子一拳,然后就流血了。”
池霍将她的裙子向上撩了一点,看见大腿处晕染开的红色。
他呼吸顿时停滞,胸膛猛地起伏,视线都开始浑浊不清。
“滚出去。”
冷冽刺骨的声音传入方单祠的耳朵,他心里虽然不爽,但现下自己理亏,还是默默走出了电梯。
池霍小心翼翼地把莫欢愉打横抱了起来,动作轻盈认真,每个幅度的控制都格外注意。
“我会处理她的事。你要是不想方震权生气,就别告诉他莫欢愉今天来过。要是坏了他的好事,你可不会像现在这样继续逍遥自在。”
他按下楼层,对男人冷声命令。
“记着,把地上的血擦干净。”
然后电梯门紧紧闭上,留下眉头紧皱的方单祠。
他知道自己今天做的事情有失妥当,让莫欢愉知道了父亲的打算。
方单祠看了一眼董事长办公室的方向,攥紧拳头。
惹方震权生气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即便是亲生儿子,也不会被他饶恕。
人人都说方家的大儿子年轻不幸夭折,二儿子天生智力残弱。
只有他知道,二哥被囚禁在方家大宅,大哥生死不明,死因未知。
方单祠后背冒出一层虚汗。
父亲和池霍刚刚聊的内容算是机密中的机密了,这种犯罪的行为要是暴露出去,恐怕方震权就完了,那么他肯定也完了。
不过刚刚池霍说了他会处理她那边的事情,他还能稍稍放心些。
他深知,自己此刻能做的真的只有擦干净地上的血迹这件事。
……
——北桉城一级私立医院。
男人抱着一身红衣的女人在过道里奔跑。
他没有大喊也没有声张,没有焦急地叫医生。但那虚软的双腿将他暴露,额角的心慌的汗也一层一层冒出来。
池霍觉得自己此刻很冷静,完全可以分析事态,甚至回避了可能造成骚动的市立大医院,选择在人流量较小的私立医院。
也是距离Hyacinth娱乐公司最近的医院。
然而这样“冷静”的池霍,竟然找不到医生办公室在哪里,也不知道莫欢愉这种情况应该去哪一科。
池霍的脑袋实际上已经乱成一锅浆糊。
来回走动的病患在他的眼睛里拉出常常的拖影,他似乎听见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以及老人们苟延残喘的叹息声。
这一切如同虚幻一般,他喘着沉重的粗气。
一位小护士见他表情如此茫然无措,上前来询问:“先生,请问这位病人哪里不舒服?”
男人张了张口,几度话到嘴边说不出来,似乎连语言能力都失去了。
他指尖不自觉用力,攥住莫欢愉的红色嫁衣,明明已经抱了这么久,她的身躯反而越来越轻。
池霍总感觉她要飘走了。
怀中的女人好像缓过劲来,被他逐渐收回的双手抱得有点痛,哼咛了两声,往他胸膛处拱了拱,双眼却尚未有力气睁开。
他终于感受到她的温度,有了一些生命迹象,思绪也能稍稍安定下来。
“咳……她下腹流血了,好像肚子受到重击,我该带她去哪个科室?”
“先生,这种情况建议您先去外科,如果流血的问题不在外伤,可以去妇科检查一下。”
“好。”
池霍点点头,风一样又快速奔跑起来。
检查过腹部,医生说那一拳其实并不是主要原因,她在对自己下狠手前就开始发病,力气早被削弱,造不成切实打击。
“我瞧她这出血量不太像是外伤所致,您可以带她去妇科看一看,子宫方面可能有些问题。”
池霍有些发愣,恍惚地抱起莫欢愉,照医生给的方向摇晃着走去。
护着她的脑袋,将她轻轻放在病床上,他眼中的憔悴与恍惚清晰可见。
“先生,我接下来会帮病人做一系列检查,请您在门外等候。”
“好……麻烦你了。”
池霍站在过道,身体靠着冰凉的墙壁,消毒水和某些刺激性药物的味道涌进他的鼻腔。
蓝色的灯光照耀在他头顶,如冰雪一般覆盖满他的身体。
胸口开始抽痛,胃加剧收缩,牵扯着肺部,呼吸逐渐趋于虚弱。
他紧皱眉头闭上眼睛,后脑勺贴在墙上,肘部撑在扶手,好像在艰难忍受着什么巨大的苦痛,站着都很困难。
实在忍受不住,他咬着下嘴唇,硬生生扯出鲜红的血来,以缓解每次吸气呼气带来的痛楚。
检查室的门缓缓打开,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表情有些严肃。
“先生,病人的情况不太乐观。”
池霍此时面容已经略显出苍白的病态,他有些迟钝地转身正对医生,说出口的话语都缥缈无力。
“……她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病人的身体受凉,貌似还遭到不少刺激,本来该好好调养身体,操心的事情不能做。但她不仅没有节制,反而不要命一样透支身体。本可以完全治愈的宫颈癌,现在已经发展到中期了。”
男人身躯猛地一颤。
“宫颈……癌?”
医生见他那震悚惶然的表情,有些疑惑,“您是她的家属,难道不知道?她之前做人流时应该可以查出来的。”
“……你,开什么玩笑啊。”
池霍面上的震惊瞬间收敛,转而覆上一脸不可思议的质疑。
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无凭无据的笑话,荒唐到匪夷所思,不可置信。
医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对自家太太这么不上心的家属,同时医术受到了怀疑,有些气愤。
“先生,您对您夫人的身体状况一概不知,也不信我。检查报告都在桌子上,您太太现在还在半昏迷中忍受疼痛,不如自己进去看看。”
“我……”
池霍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喉结猛地滚动,一股热流从胃里涌上他的口腔。
他转过身踉踉跄跄往卫生间跑,医生在后面疑惑地喊叫他,却未能止住他颠三倒四的步伐。
“这老公当得也太不称职了吧!”
医生无奈叹息转过身,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已经睁开了双眼,盯着男人离去的背影。
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只得尴尬地勉强安慰一番,“呃,您的丈夫去为您办理住院手续,马上就回来。”
莫欢愉不作回答,面无表情地转过脑袋,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医院卫生间里。
男人几乎是用身体把门撞开的,摇摇晃晃冲向洗手台,身躯弯下,嘴里一滩液体终于憋不住。
“噗——”
洁白干净的池子里瞬间溅满触目惊心的深红血迹。
顺着嘴角留下来一滴一滴粘稠的红,打在他撑在台子的手背上,这钻心蚀骨般的疼他多年来早就承受过不止一次。
池霍颤抖地抬起头,看着镜子中面容狼狈憔悴的男人,恍惚失神地喃喃自语。
“得再快点。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