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筋快速转动后，莫欢愉多多少少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对这世界上各种形式的爱情没有任何偏见。不论年龄家世背景有多么大的差别，她其实都不甚在意。
所以当看见洪霜竹和少年拥抱在一起时，她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然后也没别的八卦想法，平静地高抬脚步小心翼翼继续走楼梯。
“咚咚——”
莫欢愉轻轻敲了两下房门，无人应答。
她那天走的时候把房卡放在包里，交给了戚蔷薇。现在他们应该睡下了，她不想吵醒莫缓迟。
拿出手机打算给戚蔷薇震一下铃，突然一双手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至消防楼梯间。
莫欢愉先是一惊，原想用肘部击顶对方的肋骨，结果闻到那人身上的香水味，皱了皱眉，没有反抗。
对方松开手，她还没转过身看，就先说了一句：“洪小姐这么晚还不睡觉，有事？”
“你怎么知道是我。”
女人的语气平平泛泛，和日常在剧组没有什么区别。
莫欢愉扭过脸，看见洪霜竹的表情，冷漠如旧，似乎刚刚看见的她那红眼眶与背身的隐忍，都是自己看错了。
“塞缪尔的Datura系列名贵香水，全球限量纪念款，普通人根本用不起。洪小姐品味颇高，在片场搭戏时经常闻到这种香气，熟悉了而已。”
洪霜竹不动声色回道：“池夫人才是真正有品味的人，仅仅闻过几次就能说出品牌，可见平时池总待你很好，全球各种好香水都为你收入囊中。”
莫欢愉闻言脸色一沉。
送香水这种浪漫的事情，池霍怎么可能会做。
只有那仅仅一次，她嫁到池家后的第一次生日，碍于在场父母亲的面子，他才随意挑了款香水送给她。
当时莫欢愉高兴的不得了，事后把塞缪尔这牌子的所有后续产品研究了个透彻，虽然都是自己买的，但仍旧乐此不疲，哪怕她并不爱好香水。
被抛弃才后知后觉知道，池霍选择Datura系列可能并不随意。
Datura翻译过来，是曼陀罗花。全株有毒，且花语多为“诈骗、复仇、不归之路”等黑暗含义。
想起来都是愚蠢白痴的过往。
莫欢愉淡淡嗤笑一声，这笑中还包含了些许苦涩，让洪霜竹一时看不透。
这份自我嘲讽稍纵即逝，她平静道：“洪小姐大半夜拉我过来，难道只想讨论讨论香水？”
对方目光瞬间沉淀出霜雪的冷彻，低声说：“你刚刚看到了对不对。”
果然，洪霜竹发现了她，才会拽她出来。
莫欢愉淡淡回：“是，我看见了。”
她如此坦诚，丝毫不避讳掩饰，倒让洪霜竹有些意外。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嗯……没想到洪小姐也会为恋情烦恼，的确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洪霜竹瞳孔微微放大，扬起的眉梢露出讶异的情绪。
任何人看到刚才那副场面，重点大概都不会放在当红女演员谈恋爱，怎么说也该关心对方竟然是义弟这一冲击性的爆点。
然而面前表情淡然如水、甚至眉目间有些困倦的女人，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些。
仿佛是看出了洪霜竹的疑惑，莫欢愉补充道：“洪小姐不必担心，我没那么八卦，也没多少坏心眼，你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全当我没有看见，待会睡一觉就忘了。”
说完她掩着嘴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她是真的困了。
“……刚才失礼了。莫小姐请回去休息吧。”
洪霜竹是优秀的女演员，不论皮囊之下有怎样泛滥的情绪，面上永远可以随心所欲摆出完全相悖的表情。
女人又恢复以往的孤高冷傲，侧了侧身子，为莫欢愉让道。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有对手戏，洪小姐也要早点歇息。”
即将踏出楼道的时候，洪霜竹又突然开口，语气平稳，说出的话却有些不符合她的风格。
“莫小姐，两个受身份限制并且年龄相差很大，年幼的那方还可能会被舆论伤害，这样不被允许的感情，你怎么看。”
莫欢愉没回头，声音悠远飘来。
“洪小姐向来行事果敢，不在意他人目光的傲气身姿让我很敬佩。从一而终贯彻这种态度最难得，请继续努力，尽可能不要被世界改变。”
说完她默默离去。
莫欢愉并没有正面回复问题，看似跑偏了十万八千里，可实际字字句句都在表达最真实的看法，甚至还有些理解与鼓励。
洪霜竹看着她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眸色陡然明亮许多，却又闪烁着莫名不忍。
那不忍甚至接近于怜惜之情。
……
自那天办公室谈话后，已经过去两个月之久。
方震权再没有别的异常举动，池霍在莫欢愉出院那天回了南商城，带走莫缓迟，没告知她一声。
一切看上去似乎风平浪静，只不过从细枝末节来寻觅，还是能感受到海面下的暗流涌动。
《阡陌浮生摇》从两个月前加入了更多人手，几乎是成倍递增，据说是方震权亲自指派的。
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方震权好像很重视这部剧，不惜投入大量财力物力缩短拍摄时间，提前上映。
只有莫欢愉心里清楚，他是想早早结束这场闹剧，并且做戏给世人看，《阡陌浮生摇》已经沦为牺牲品。
用一部利润千万的电视剧，换最大敌手的消亡，以及铲除巨大隐患，无疑是个相当划算的买卖。
况且要是莫欢愉被送进监狱，这部剧根本播出不了。
不过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遗憾了，能出演过一次角色，做了一回演员，哪怕注定无法展示给观众，但有过经历她就很满足。
方震权还不知道她已经知情，现在是争分夺秒的重要时期。
要在池霍处理好一切之前，尽快从他那里得到方震权发送的证据。
今天这场是最后一场杀青戏，原本定下五个月的档期被硬生生缩短至三个月就拍完。
明天会举行杀青仪式，方震权要办一场宴会款待天天加班的演员和工作人员。
莫欢愉当然也要出席。
走在北桉城的路上，她的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手心握着温热的录音笔。
莫欢愉有些疑惑，池霍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不找。但转念一想，他的所有资料都有备份，而且上传到云端，这录音应该也是。
回去南商城，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证据拿过来握在自己手里。
这是莫欢愉唯一的退路，也是最后殊死一搏。
“叮铃铃——”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莫欢愉看了眼来电显示。
“向繁，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我这两天联系不上你，你没出事吧？”
男人极其沙哑疲惫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时，她有一瞬间都没有听出来是他。
“没事，最近比较忙。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声，今天池霍和池耀和夫妇会去北桉城，参加明天方震权举办的宴会，你做好准备，池霍可能有他的盘算。”
“什么？为什么池家要过来？向繁，南商发生什么事——”
“抱歉欢愉，我这边有急事……嘟——”
电话被挂断，莫欢愉有些发懵。
一时间突如其来的消息塞进她的脑袋里，要理清其中的关系实在困难。
廖向繁的态度也很奇怪，一切都乱透了。
莫欢愉抓了抓头发，心绪烦躁。
突然她灵光一现，打了个寒颤。
“难道说……池霍打算在宴会上和方震权串通一气，把池耀和跟我一起举报送进监狱吗！”
莫欢愉眸色瞬间凌厉，眼中仅存不多的犹豫和眷恋一扫而空。
她立刻拿起手机拨通电话，“蔷薇，麻烦你联系城池的朋友，帮我查一下今天池耀和飞机什么时候落地，入住哪个酒店。”
莫欢愉眉头紧皱，步调急切起来。
不能再犹豫，不能再心软。
一定要带缓缓离开这深不见底的魔窟，了结所有爱恨纠葛。
……
——五星级豪华酒店。
大堂两边摆放的高大青松盆景后面站着一个女人。
当有客人经过时，她都会微微探出身子用审视的目光查看。
半小时后，一辆白色轿车停在酒店前。
大堂经理迈着疾步迎了出来，隔得老远就开始对中年男人言语恭维。
“池董，感谢您选择我们酒店，我们一定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站在树后的莫欢愉眼光一亮，紧紧盯着陆续从车上下来的欧肃媛和池霍。
她戴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跟着他们，上电梯后留心楼层，然后迅速搭上旁边的电梯。
莫欢愉心脏鼓噪不停，咚咚咚急速跳动着，她能感受到那股跃动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电梯门缓缓打开，正好碰上准备下楼的大堂经理。
“……这位客人，这层是总统套房，只有两个房间，您是不是按错楼层了？”
莫欢愉转了转眼珠，大方地摘下墨镜，机智回应道：“我和我老公两个多月没见，今天他来北桉城，我当然要过来看看他。”
男人看清她的面貌后立即深深鞠躬，“原来是池夫人！很抱歉失礼了。”
“没事，别介意。”
她款款走出电梯，两步之后停了下来，红唇轻咬墨镜腿，看似自言自语，其实暗示询问大堂经理。
“这么晚了，爸妈应该已经睡下，不好去打扰呢……老公也没告诉我他在哪个房间，还得打电话问，真麻烦。”
说着她就要掏出手机，身后的男人急忙欠身指向左边。
“池夫人，池总就在这边的房间里，我带您去吧。”
“谢谢，不用。我想给老公一个惊喜。”
她朝男人眨眨眼，从包里掏出一瓶上好红酒，迈着妖娆的步子朝左边房间走去。
大堂经理算有眼色，默默退下。
莫欢愉站在门前，打开红酒瓶的木塞子，深吸一口气，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并不咽下去。
按响门铃，没过一会儿，门慢慢打开。
男人略显消瘦的身影刚出现，她就猛地上前扑向他，伸展双臂环绕住他的脖子拉近距离，红唇迅速贴了上去。
“咕咚——”
混合着安眠药的这口红酒送进了池霍的口腔，他毫无防备地咽进胃里。
